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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他說今天要專心當廚師,好好招待我們。你先嘗嘗這個……」

  元可昀好忙,眼睛忙著欣賞精緻的菜色,嘴忙著吃,白米飯顆顆晶瑩,珊瑚菇甜脆得教她差點驚呼,煮過的芋頭吸飽了湯汁,咬下去滿嘴香,連一盤簡單的現炒新鮮蔬菜,都鮮甜得不可思議——吃進嘴裡的不只是食物,也是山林的新鮮生氣。

  她吃得心滿意足,眉眼彎著笑。夏大廚替他們斟酒,一桌清新餐食,配的卻是五十度的金門高粱。

  喻以鈞道:「我要開車,你喝吧!」

  她喝了,高粱清如水,烈如火,她稍微嗆到,輕咳。

  「你臉紅了。」他欣賞她被酒燒紅的臉頰。

  「我喝酒會臉紅,但不容易醉,我酒量很好。」她沒醉,眼眸卻因美食與美好的氣氛迷蒙了。「這裡好美……」

  「滿意我請的這一頓嗎?」

  她點頭,笑盈盈。

  「喜歡的話,不如你欠我的也來這邊吃,如何?」

  她用力點頭。「我覺得這裡的菜不但新鮮好吃,而且充滿山的能量,吃了有療愈身心的作用。」

  「聽見沒?元小姐這麼捧場呢!」喻以鈞回頭對好友笑。

  夏大廚微微點頭,算是對她的讚美表示感謝,依舊沒講話。

  「最後,要上今晚的甜點。」喻以鈞道:「你把眼睛閉上。」

  她依言合眼,聽見椅子推動聲,走動的腳步聲。

  「好了,睜開眼睛。」

  她睜眼,低頭一瞧,桌上沒多什麼甜點呀?忽地,她發現原本昏暗的燈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銀色光輝,她訝異抬頭,發現木屋的燈都關了,那是哪來的燈光?她轉頭張望,看見光線來源,她驚呼,太驚喜了——

  窗外,玉白色的月娘姍姍探出山頭,就撒了一把銀白大網罩住山林,山風掠過,漫山遍野,戴了銀帽的樹木都歡喜地輕顫。

  城市裡哪見得到這麼大、這麼皎潔的月亮?好美!

  更教她驚奇的是,喻以鈞不知從哪變出一把吉他,她笑了。「這就是甜點嗎?」

  「嗯哼,喻大廚特製音樂甜點,不是人人都有福緣聽得到的。」他低笑。

  他推開桌上碟盤,半邊臀部坐在桌沿,單腳踩地,卷起衣袖,露出結實手臂,抱著吉他,他撥弦,然後調音。他並不立刻開始演奏,大手溫柔地撫摩吉他,仿佛在與它溝通,然後才開始。

  才幾個小節她就聽出來了,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她的視線正好對著他撥弦的手指,他的手指輕柔,令吉他低唱空靈迷幻的音符,他的指尖流泄的是另一種月光。他低垂眼睫,專注于演奏,月光輕撫他半邊英俊的臉龐,山林裡低頻的蟲鳴應和他的樂音,他像這座山的精靈,神秘而魅惑,散發夜的魔力。她凝視他,心跳快了,酒沒醉了她,他卻令她醉了……

  一曲已畢,她聽得太入迷,忘了鼓掌,而夏大廚不知何時已悄悄退場。

  他抱著吉他,凝望元可昀。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誘人——蒙?的美麗黑眸,眸底閃動迷眩的光采,她已被他蠱惑,豐潤的唇微啟,仿佛邀請他去貼近,領受這一曲的賞賜……

  他輕碰她臉頰,她瑟縮了下,但並未躲避他的碰觸。她的皮膚光滑,暈紅的頰熱得像炭火,灼著他指尖,刺痛他的渴望。他以拇指摩挲她臉頰,畫過小巧的下巴,在嘴唇柔潤的下緣遊移……

  她沒動,他深邃的注視令她戰慄又軟弱,她心跳激狂,血液燒熱,不想閃躲……

  他低下頭,輕輕在她臉頰印下一吻,低啞道:「走吧,該送你回家了。」

  回程路上,元可昀仍舊暈醉,宛如在雲端,輕飄飄的。

  她感覺得出他想吻她,但他最後克制了。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失望……他之所以踩煞車,或許是他最終想起,他們只是朋友。

  她卻忘了,被他迷得一塌糊塗,什麼顧忌都忘了。唉,她可是冷靜理智的科學家,做事按部就班,怎麼能在感情事上昏頭?有些事情一定得先弄清楚,才可以繼續往下發展,例如那篇八卦雜誌的報導……

  她望著車窗外的夜空,月娘一路隨著他們下山,她隨口問:「你學吉他多久了?」

  「很多年了,我大學時參加過吉他社,現在工作忙,只能在下班回家後彈幾曲,當作減壓的方式。」

  「你常常彈給別人聽嗎?」

  他微笑。「如果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常常彈吉他給女人聽……沒有,這幾年來,你是第一個。」

  被看透心思了,她有點不好意思。「你好像跟很多女人交往過。」她想到雜誌上那篇精彩的情史總整理。「雜誌上寫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他微笑更深,還在想她什麼時候會問呢。「是真的,也不是真的。我是和不少女人約會過,如你所知的,很多是藝人,但大部分是為了炒新聞,為了爭取版面,甚至故意作假,讓雜誌拍到。一開始是我利用對方來增加名氣,等我名聲越來越大,變成很多剛出道的小藝人主動來找我。總之,雙方都想要曝光率,於是一起合作,各取所需。」

  那麼,那八個勾有幾個真,幾個假?她內心掙扎。罷了,問得太詳細只會被醋淹死。「她們是藝人,你又不是,不需要名氣吧?」

  「有名氣好辦事,不管這名氣是好是壞。沒聽過罪犯接受訪問,或在獄中寫書,出書大賣的例子嗎?我的公司一開始資本小,又沒沒無聞,不下點特別手段引起人家注意,恐怕撐不到賺錢就倒了。」

  「可是這樣一來,你的名聲……就不太好。」簡直糟糕到不行。

  「不只是不太好,是很糟糕,會被良家婦女罵×魔。」

  喻以鈞斜睨她,看她糗紅臉,他低笑。「罵得好,我當初滿心想把公司做起來,不考慮後果,心想我名聲又不值錢,公司團隊做出來的成績有目共睹,這樣就好。」

  他歎口氣。「現在我後悔了,早知道會遇到你,當初應該收斂一點。被別人罵還好,那次被你罵,感覺真差。」

  「你那時候明明笑很大聲。」這是表示他在意她嗎?她心怦怦跳。

  「我表面上在笑,內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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