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佟蜜 > 不告白純愛 | 上頁 下頁


  那眼神令塗季甫明白,她雖勉為其難地同意分手,卻沒有真正放下這份感情,她內心嚮往的,仍舊是同一個男人——察覺到心中那荒謬的期望,他猛地羞慚,不禁苦笑。

  他在盼望什麼?她和前男友分道揚鑣後,會轉而投入他懷抱?她眼中根本沒有他這個人,那單薄的十一個字,不足以讓她將他惦在心上。

  然而只是這麼一點奢侈的幻想——幻想她可能愛上他,已足夠令他身體發燙,臉發燒,胸膛裡感覺到一種幸福的激蕩。

  但此刻他沒心思去胡思亂想,只是擔心地望著她。她很難過吧?但她沒哭,情緒還算鎮定,維持分手的風度,她開始和前男友用餐,前男友似乎想沖淡尷尬的氣氛,現在反倒滔滔不絕起來,還熱絡地勸她品嘗菜肴。對於一個剛結束感情的人而言,他看來不但不傷心,反而輕鬆愉快得有點過分。

  而她失魂落魄,聽著前男友說話,平靜地應對,甚至還能擠出一點笑,但笑得很勉強,有氣無力。她順應對方的殷勤,撥動菜肴,卻一口也沒吃。她清澈的眼睛靜靜的、執著地望著剛擺脫她的前男友,彷佛只要這麼望著他,就能令他回心轉意。

  但他終究沒有任何複合的表示。

  於是她落寞地垂下眼睫,半晌,一顆悽楚的淚珠掉下,落在盤子裡。

  那滴渺小無聲的淚,沒有引起前男友的注意,卻重擊塗季甫胸膛。

  她低著頭,拿起皮包,哽咽道:「我先回去了——」她匆匆起身。

  「元元!」男人喚她,但她沒回頭。

  他猶豫著,似乎覺得讓她獨自冷靜比較好,於是眼睜睜看她掩面奔出餐廳,並未追上去。

  塗季甫立即抬手招來侍者。「結賬。」

  走出餐廳,才發現下雨了,細細的雨絲無聲地飄落在黑夜裡。

  塗季甫打起傘,但前頭嬌小的身影沒有。她沒帶傘嗎?他以為她要回家,但她只是蹣跚地沿著大街走,茫無目的的背影像迷路的孩子,看得他難受。

  他想將傘給她,但該如何啟齒?對她而言,他不過是個陌生人——他猜她還不知他是她的新上司——他能做什麼?安慰她?太突兀了,恐怕會嚇著她。也許他該表明身分?「你好,我是『Aqua』的總監,是你的上司……」然後該說什麼?他口拙,想到要和暗戀的她說話,他緊張得手心冒汗、腦中空白,語言能力徹底當機。

  不行,他不敢開口,害怕在她面前出醜。

  那麼他追她做什麼?他不知道,只覺得不能任她傷心離去。他急切地追出來,僅僅因為她一滴淚水,他亂了方寸,進退失據,成了鹵莽的傻瓜,他自嘲地苦笑。

  無法安慰她,也不敢和她說話,至少能陪她一段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夜晚的街頭遊蕩,於是用一種守護的心情,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默默地跟隨。

  宣元心渾然不知有人跟蹤,也沒留意自己往哪個方向走,甚至沒發現在下雨,她只是拚命地想她和男友——不,是前男友的感情,是哪裡出了錯?

  他們從國中就是班對,他老實保守,她活潑外向,個性互補,感情也一帆風順,大學畢業後,兩人謀職都遇到挫折,還互相打氣鼓勵。

  他們沒提過結婚,但彷佛已有了默契——至少在他喊她「老婆」時,她總聽得兩頰暈紅,當成是他甜蜜的承諾。

  可是一眨眼,甜蜜變冷淡,承諾灰飛煙滅。

  感情是在何時變了調?前兩天電話中,他還親密地喊她「老婆」,為什麼今天就決定與她只剩友情?為何選在重要的生日,宣佈這殘酷的事實?他甚至等不到吃完這頓飯,便迫不及待地開口,急著跟她一刀兩斷!

  他顯然對她已沒了感情,她怎麼連一點可疑的徵兆都沒察覺到?也許真的是她太疏忽他,苦苦哀求也挽回不了。可是多年感情啊,即使緣已盡,仍斷不了情,不舍和悔恨化作熱淚,淌落兩腮。

  她顫顫地哽咽,走不動了,頹然地蜷縮在陰暗騎樓下,泣不成聲。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怪他,只是好自責……

  哀傷壓抑的哭泣聲聽得塗季甫心緊悸痛,濃黑的眼眸抹上心疼的憂鬱,他為她神傷,她卻為了別的男子心碎,她心中沒有一點他的影子,他心中卻是滿滿的她,他無法看她如此傷心卻什麼也不做,不再保持沉默,想說點什麼。

  但該說什麼?忐忑的目光從她纖細背影移到一旁,住家的電動鐵卷門上,噴著「車庫」兩個紅漆大字,他脫口而出——

  「小姐,你擋在人家車庫前面了。」天啊,他不能有更好的開場白嗎?塗季甫懊喪得想挖個洞躲進去。

  傷心的啜泣被打斷,宣元心回頭,望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很茫然。他是誰?

  「你擋在人家的車庫前面了。」塗季甫硬著頭皮再說一次。

  「啊?」扭頭一瞧,旁邊門上確實寫著兩個紅色大字,宣元心慌忙站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擋在你家門口。」她以為他是屋主,糟,哭到隱形眼鏡都掉了,看不清對方面孔,只看見背光的模糊輪廓,他撐著一把傘,身影修長挺拔,比她前男友還高大。奇怪,怎麼似乎有幾分眼熟?

  「這裡不是我家,我是路過而已。」塗季甫將她看得分明,她很狼狽,滿臉淚痕,妝花得像小孩的塗鴉,但他不覺得滑稽,只是憐惜。「這附近很偏僻,路燈照明不好,你一個人待在這麼暗的地方不安全,不管有什麼傷心事,你還是先回家去吧。」

  宣元心尷尬,他知道她在哭?要命,她太傷心了,完全忘了還在馬路邊,哭到忘我。她臉蛋困窘地紅透,慌忙擦抹淚痕,像做錯事被活逮的孩子,很糗地囁嚅:「對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他溫和的語氣,沒有責備的意思。

  但她直覺惶恐地回應:「啊,對不起……」怎麼馬上重蹈覆轍?好笨,她抬頭望他,模糊的視線裡隱約見他嘴角莞爾揚起,她也自覺好笑,雖然眼中還噙著失戀的悽楚淚水,卻也微笑了。

  這麼相對一笑,融化了生疏,本來不自在的氣氛自然了許多。

  宣元心主動澄清自己的行為。「我今晚遇到一些事,心情不好,所以——」

  「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釋這些。」仍是溫柔瞭解的口吻。

  她啞然。是啊,怎麼對陌生人解釋她的失戀?真傻,失戀令她失常了,又有點迷惑,為何這位剛邂逅的男子對她如此溫柔?又為什麼她竟不覺得古怪或排斥?

  或許因為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她眯了眯眸,還是看不清他臉龐。他似乎戴著眼鏡,站姿端正英挺,撐傘的手臂很穩,豎立的傘柄與地面呈九十度,讓他像一株頂天立地但低調的樹。他有一口適合坐主播台的清晰咬字,嗓音飽含低沉的磁性,像憂鬱的大提琴,他渾身上下沒一絲可疑,相反地,他帶著一種可靠正派的氣質,她很自然便信賴了他。

  她忽見他收起了傘,向自己遞來。

  「給你。你沒帶傘吧?」

  「你怎麼知道?」

  「我看你一路淋雨,要是有傘,早該拿出來用了。」

  他跟蹤她?宣元心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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