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彤樂 > 大熊別害羞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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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隨時歡迎你來,怕找不到路的話,就捎信來,我讓老三去接你。」 她心一痛,咬牙勉強回應,「多謝幫主好意。」 咸化老人歎口氣,感慨萬千道:「唉,好意?我變成大好人了,好了,信給你,你去休息吧!」 張紅蓮瞄了下沉默不語的刑軦,咬牙揚起下巴,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僵直的背脊卻洩漏了她的脆弱與失意。 「老八,我的花呢?」 展觀風瞧瞧走在紛飛白雪中的寂寞火紅背影,再瞧瞧難掩失落的師兄,實在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 「老八,花!」今兒個發呆的人真多!老三從頭到尾都在發呆,那娃兒也發呆,這會兒連老八都發呆,煩死了! 「是。」他趕忙將長型木箱放到桌上,打開箱蓋,取出「火蓮」。 頓時,濃郁的花香彌漫室內,一株花形豔麗的奇特蘭花映著屋外的雪白天地,散發妖冶迷人的風情。 「哇!你們哪兒找來的怪花?」他從沒見過這樣奪人心神的蘭花,那狂放的姿態像團火似的。 「聽說是西域的花種,名叫,呃,『火蓮』。是張姑娘割愛的。」怪花?師父不會是不滿意吧?展觀風覷著他的臉色,有些惴惴不安。 「那娃兒割愛的?你們答應她什麼了?」咸化老人走至桌前,觸碰那細緻的花辦,「這花合格了。老八,你不用去找萬年靈芝了。」可惜!他本想罰老八去找來給他補身的。 「多謝師父,」他頓時覺得如釋重負。還好,天下怎麼可能會有萬年靈芝?師父肯定又想整人了。「師兄陪張姑娘……練功,張姑娘才答應割愛的。」 「真的嗎,老三?」咸化老人大感意外。就這麼簡單? 刑軦呆呆點頭,「是。」 「你真是越來越呆了,那娃兒這麼輕易就答應割愛,肯定是對你有意,你怎麼不好好把握?」害他以為自己算錯了。 鬍子下的嘴唇緊緊抿住,刑軦繃著嗓子說道:「她還年輕,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 「老八,那娃兒幾歲?」咸化老人以閒聊般的語氣問道。 「聽說是十八。」 「十八!聽到沒,不小了,有的姑娘在這年紀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小個屁啊!再說,她像笨蛋嗎?看她眼神清靈慧黠,怎麼看都是個聰明人,她會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他眼一瞪,直接賞了刑軦一個爆栗。 怔忡地伸手摸摸發痛的頭皮,他默然不語。 咸化老人翻翻白眼,語帶譏誚,「你真打算一輩子光棍?」 他猶豫了會兒,未了,下定決心似地用力點頭,像是在告訴師父,也告訴自己,「嗯。」 「受不了,到嘴的肥肉不吃,硬要餓肚子,等你哪天餓死了再哭,就來不及了!」他將「火蓮」收進箱裡,瞪著老眼道:「你好好想想,反正她都說一輩子不嫁了,你就慢慢想,看你這漿糊腦袋什麼時候才會開竅!」語畢,便抱著箱子飄然而去。 「師兄?」他臉色好難看啊! 刑軦搖搖頭,「我真的錯了嗎?」她離去時的臉色好蒼白、好落寞,好令人……心疼。 「你擔心她是一時……誤會?」展觀風謹慎地選個比較不傷人的說詞。 「嗯。」他遙望大雪紛飛的庭院,仿佛可以在一片潔白的雪色中,看到那抹紅豔的身影。 「唔,就像師父說的,我看她挺聰明的,應該不會『誤會』到這種地步。」拚上一生的幸福,沒有這麼傻的姑娘吧? 「唉!我賭不起……」如果真是「誤會」,那他該怎麼辦? 展觀風無奈地歎口氣,這事兒他也不能說什麼,「你明天要不要送張姑娘一程?」 他沉默一會兒,然後深深歎氣,「不了,我先回房了。」 大雪飛舞中,高大健碩的身影步履十分沉重,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展觀風邊看邊歎氣。他們怎麼都不會想要打傘避雪啊? 星月隱去蹤跡,天幕一片漆黑,北風呼嘯而過,漫天飛舞的白雪在風中旋轉,相遇又分離,終了,降至地面,便不再漂泊不定。 張紅蓮倚坐窗邊,生氣不再的鳳眼傻傻凝睇窗外狂飛亂舞的白雪。 寒意漸漸滲入大開的窗扉,侵蝕了她的體溫,寒徹心骨的冰冷化作眼淚流淌在她嬌美的面容上,直到淚水凍成冰霜,直到臉上傳來刺痛,她才關上窗,踱回桌邊。 紅燭仍在燃燒,紅色的蠟淚堆積在燭腳邊,像是一團爛泥,一團失去生命,也失去熱度的暗紅爛泥。 她悠悠歎口氣,抬起凍僵的手,抹去臉上的冰霜,潭然不覺細緻的肌膚已出現數道血痕。 明天過後,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不,自她持劍砍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不再是朋友了! 她喜歡他,就算他不願接受她,她仍抱著一線希望,只要能見到他、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就可以假裝兩人還有希望,然而,她卻親手毀去了這小小的希望。 從未如此厭惡過自己那衝動的性子,從沒這麼厭惡過自己隨身佩帶的長劍,即便他說了不怪她,也不曾責備她,她卻無法原諒自己傷害他的事實。 他雖沒說什麼,可她知道,她帶給他的傷口,每到天寒之際就會黥痛難受。 那老背對著她的寬闊身影,在寒風襲身時,總會緊繃、僵硬,但他總說自己沒事,不需要停下來養傷,執意加快腳程回領天幫。 他就這麼希望趕快擺脫她嗎?擺脫她這個賞他一劍的人。 取過桌上的大包袱,腦中幻想他見到這個大包袱時的驚詫表情,乾裂發青的嘴唇浮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她解開包袱的小結,攤開布巾,幾件簇新的男子黑袍映入眼簾。 不能當面交給他了……薄霧模糊了視線,就在眼前的黑袍竟變得遙遠且難以觸摸,她深吸口氣,顫抖著手取出黑袍,再細細折過一次,呆呆凝視了好半晌,才取來大紅方巾層層掩去熟悉的黑袍,那令她全心掛念的黑袍。 黯淡無光的心湖靜如死水,他高大壯碩的身影反覆映照在黑暗的意識裡,然而,黑袍和重重的黑色迷霧漸漸融為一體,滿臉的大鬍子、淩亂的長髮掩去他的表情,她什麼也看不到,漸漸的,他說話的聲音也沉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沒了,什麼都沒了! 「哇!」她突地痛哭失聲,深深埋進臂彎的臉龐憔悴悽楚,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個不停,單薄的身子劇烈顫抖著,在明暗不定的燭光中,顯得荏弱無依。 窗外,一條黑影任霜雪在身上駐留,一動也不動地聽著屋內人兒幾近崩潰的哭泣聲,濃眉緊鎖,鐵拳緊握,拚命抑止想進屋安慰她的蠢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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