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童景遙 > 願嫁官家郎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她夜裡常常一坐到天明無法合眼。天亮了,同樣是漫長的等待,相同的失落。於是人也瘦,話也愈來愈少了。

  唯有那一頭秀髮,已在不覺中蓄長了。但那曾經對它愛不釋手的人,如今又在何處呢?

  就這樣,蟬鳴,楓紅,又過了一夏一秋。

  「鵲兒,少爺在大廳裡等著你呢。」

  「啊?我這就去。」

  鵲兒應聲抬頭,這才發現余管家身後的窗子已經貼著好些個年畫,有「漁翁得利圖」、「鯉魚躍龍門」、「聚寶盆」,甚至還有「老鼠娶妻」呢。

  又一年了。鵲兒落寞的低頭不語。

  余管家每見她這般神情落寞,也總忍不住搖頭歎息。

  一進廳門,趙度耘立刻一臉堆笑的說:

  「鵲兒啊,前些日子我不才叫人做了好些新衣給你嗎?你怎還穿這一身烏焦巴弓的衣裳呢?」

  「我穿慣舊衣了,少爺您就別再費心了。」鵲兒頭也沒抬的說。

  「也對也對!你本來就不愛那些個花裡胡稍的東西。再說,不管你穿成什麼模樣兒都好嘛,是不是啊?余管家。」

  余管家虛應的點了點頭。

  「來來來,大夥坐著說話啊。別這麼見外嘛。」

  但鵲兒和余管家卻堅持守著老規炬,不肯就座。

  趙度耘也不強迫,自顧將話題扯回來說:

  「我今兒個心情特別好,所以在家裡轉了轉,結果我瞧了半天,竟發現這大宅靜得慌。所以剛剛吩咐廚房弄些酒菜,待會兒咱們自家人熱鬧熱鬧,也好順便給家裡添點人氣。」

  趙度耘見沒人答腔,又繼續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眼看要過年了,這家裡頭總不能沒人打點張羅嘛,你說是吧?鵲兒。」

  鵲兒被這一喚,才緩緩抬起頭來。

  趙度耘見她有了反應,立刻又說:

  「欸,你也知道,自從芝瑤去了之後,多少人勸我續弦,我都沒答應咧。這分心意,你應該明白吧?」

  「我不明白少爺的意思。」鵲兒故意避開說。

  「那我直問好了,你可願意當我的縣官夫人啊?」趙度耘笑著說。

  「少爺,我只是個丫頭,攀不上那格的。」

  「好好,不提那個,你只當趙家的少奶奶就行了。」

  「對不住,我受不起少爺的好意。」鵲兒斷然的拒絕說。

  趙度耘一聽,立刻垮下臉問:

  「你心裡還惦著那姓雲的不是?」

  鵲兒好不驚訝的看著他,本還想不透他怎知她與辰騄的事,可轉念一想,這才憶起嶽蟬既出賣過他們,想必也將這事說明了。

  「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鵲兒。」趙度耘冷笑著說。

  鵲兒見他胸有成竹似的,鼓起勇氣問道:

  「為什麼?難道他……」

  「沒錯,那雲辰騄早就死啦,你還不明白嗎?」

  鵲兒聽了險些站立不住,幸虧是余管家及時攙住了她。

  「他……真死了?怎麼死的?」

  「我是心疼,所以才沒敢把這消息告訴你啊。你放心,等咱倆成了婚之後,那撈什子的縣官,老子我也不做了,就一心一意的陪你……」

  鵲兒沒等他把話說完,已經掩面沖出了大廳。

  余管家趕忙追了出來,緊拉住她說:

  「鵲兒,你可別做傻事啊!」

  「我活著就是盼他回來,既然他……走了,我也……」鵲兒揪著心哭道。

  「聽我說,鵲兒。你先別妄下斷語,我看這事兒……有蹊蹺。」

  這話果然鎮住了她慌亂的心神,她抱著一線希望問:

  「您這話是……」

  「外頭說,刁家最近被朝廷查得很緊,搞不好……還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咧。你想,這事跟辰騄會無關嗎?」余管家細細分析說。

  「您說……這是辰騄?」鵲兒由悲轉喜的問著。

  「我們在這猜,也猜不出個頭緒,你趕緊去寫封信,趁這次出門辦藥材,我幫你帶去京城給他。」

  「可是……您上哪找他呢?」

  「這你別煩,趕緊寫信要緊。」余管家催促著。

  「好好好,我這就去。」

  鵲兒像在茫茫大海裡抓到了一塊浮木,心裡又燃起了希望。

  其實余管家這番話,泰半是為了安撫她而說的謊。望著她奔離的背影,余管家只能在心裡默默禱念著:但願老天有眼,但願老天有眼啊。

  廂房外,一片的鑼鼓喧天。廂房裡則是紅燭喜帳,一派的喜氣洋洋。

  而身穿著鳳冠霞帔,頭罩大紅綢布,正靜靜端坐在床緣的鵲兒,手裡握著一個不起眼的小藥瓶和一個保存完好的竹風車。

  這瓶裡裝的是她為準備一死的毒藥——鶴頂紅,而這風車就是她來趙家那日,小男孩匆忙遞給她的,因為是她這生第一件禮物,所以珍藏至今。只是沒想會成為陪她一死的遺物。

  她淚已幹,心已死,現在只盼能在陰曹地府見辰騄一面。

  外頭鑼鼓喧天好不熱鬧,鵲兒拭著淚,竟不覺新房的門已悄悄被人推開。

  「敢問,你可是應鵲兒姑娘?」

  鵲兒一聽是男聲,便知不是領她去拜堂的媒人,隨即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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