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聽荷 > 幸福的另一種面貌 | 上頁 下頁
六十五


  他輕輕搖頭,表示沒關係,他的嘴角帶著微笑,然而目光卻深沉複雜,「他從來不說,可我知道,有些時候,他甚至很怕看見我,所以搬出去住一半是為了我自己方便,另一半也是想躲出去不讓他看見。我爸爸的年紀不輕了,我不想成天讓老人家看著殘疾的兒子傷心,有人說,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孝,可是讓一個年邁的父親成天看著孩子比自己更早地拄上拐杖行走,何其殘忍?」

  朝露一手牢牢地扶住他,另一隻手輕柔地撫過他的面龐,手指停在他的眉間,「雲衡,看著我,不要皺眉。」她待他眉頭輕展,與她四目相對後才接著道:「直到現在,我看到你很辛苦地走路,或者是別人兩隻手做起來輕而易舉的事,你卻得艱難的用一隻手做的時候,我都會心痛。

  「我想,褚伯伯對你的愛一定更深,因此傷心難過的情緒更甚。即便如此,我們仍然希望你能常在我們的身邊,讓你知道你對我們有多重要,因為你不只是令我們心疼的雲衡,還是會給我們帶來快樂的雲衡啊!」

  他靜靜望著她,表情微怔,喉結上下滾動,良久,他用力摟住了她,「朝露,我仍舊是可以給予別人幸福的人,謝謝你提醒我這一點。」

  「你當然可以!」就拿眼下來說,光是依偎在他的懷抱她就幸福不已,心裡像灌了滿滿的蜜糖。

  他們忘情地在陽臺上接吻,直到朝露偶然從眼角瞄到對面洋房的陽臺上有人在偷窺好戲,她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

  「喂,對面有人在看啦。」她抬起下巴尖,朝褚雲衡努努嘴。

  褚雲衡順著她下巴所指的方向快速掃了一眼,臉紅歸臉紅,嘴上卻噗哧一笑,「怕什麼,讓他羡慕去。」

  朝露假裝板起臉孔,把手杖硬塞回他的手裡,牽著他的左手進屋。

  他的房間不大,家倶多是西洋復古式樣,靠窗的位置還有一個紅木書架。

  朝露粗略掃了眼書架上的書,大多是散文、通俗小說之類的,還有幾本德語詞典,便隨口打趣道:「你這個哲學系老師,喜歡看的書倒還滿一般。」

  他坐在床沿上,笑道:「我從來沒覺得學哲學的非得是高深莫測的人,我也需要休閒放鬆,不能成天對著專業書籍啊。而且我在國內學的是德語,去德國才改攻哲學,回國後不久,我就搬出去住了,沒有哲學類的書也算正常。再者,我家大部分的書都在三樓的書房呢,你有興趣,等下我可以帶你去看。」

  朝露踱步到他身旁坐下,晃著腿,故意誇張地說:「有錢人的房子大得嚇死人啦,什麼臥室、餐廳、廚房、客廳、書房……我怕我越看越自卑。」

  「朝露,你剛剛說覺得這裡很美,像童話故事裡的城堡,對嗎?」

  「嗯,的確如此。」

  他定定地望著她,驀地抬起手,很輕很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這個城堡的門已經向你打開了,我的公主。」

  聞言,她笑得比剛才更像個傻瓜了,「原來童話故事都是真的。」

  褚雲衡臉上漾起滿足的笑,拉她在自己的膝頭躺平。

  她近乎崇拜地仰面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心裡被純粹的愛和滿足感佔據,直到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才意識到這樣的姿勢坐久了對他可能是種負擔,她慌忙起身,還怕他逞強,故意說道:「雲衡,你太瘦了,硌得我好疼呢。」

  他笑呵呵地說:「所以說,我一直覺得電視劇裡那種拿胳膊當枕頭枕一夜的情節是很荒謬的,連腿都受不了,更別說手臂了。不管是被枕的那個還是枕著睡的那個,恐怕都受罪呢。」

  「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她撇嘴道。

  「這個……如果你真想試驗,我們下次可以試試。」他壞笑道。

  「喂!」朝露大窘,「才不要。」

  「沒事,你可以枕我的左臂,他不怕麻掉。」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我一隻手就夠用了。」

  朝露心裡輕輕一疼,摸了摸他的左手,又松松握住,垂首道:「萬一壓壞了呢?」

  「本來就已經不好了,沒關係。」他寵溺地看著她。

  「所以才要更小心地對它啊。」她的眼睛裡閃著柔光,「也許好好保養,有一天它會好起來,並非是絕對沒有可能對不對?」

  他歎了口氣,「理論上,如果醫學進步或者奇跡出現就可以痊癒,只是奇跡這東西我早就不相信了,而醫學進步可能在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朝露,如果我永遠都是這樣,你會失望嗎?」

  她立即搖頭,「不會。雲衡,認識你以後,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他露出安心的表情,「或許我剛才說的話也不完全對,奇跡還是有的……」他的手指拂過她的發,合上眼,身子略向前傾,在她的頭頂印了一個吻,「我能死裡逃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算一個,而你則是另一個!人不能太貪心,上天已經給我創造了那麼多奇跡,我不能奢求更多了。」

  「其實你對我來說,也是意想不到的人呢。」

  「那是一定的,你怎麼會想到自己會找一個……」

  朝露搖頭,「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我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很難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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