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聽荷 > 幸福的另一種面貌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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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不討厭。」 「那就太好了。上次和你提過,不久以前我還是個櫃檯,做櫃檯的最常透過一件事建立對人的第一印象。」 他臉上露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一般公司的櫃檯桌子上,都會有一枝公用的台筆是不是?」 「台筆?」 「就是有個底座固定在桌面上的、尾部帶著一根電話線一樣的繩子的那種筆。」 「啊,原來那叫台筆啊。」他恍然大悟。 朝露想起上回自己問褚雲衡如何驅動輪椅的事,他說一般人不清楚有單手驅動的輪椅很正常,她微微一笑,學著他當時的語氣道:「一般人不知道各種筆的具體叫法也很正常。」 褚雲衡輕輕笑了笑,「那麼,那枝筆到底怎樣呢?」 「在我面前使用這枝筆的人何其多,但是用完之後能把筆插回底座的人恐怕還沒幾個。那個時候我就覺得,無論對方是何等高的職位、身分,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對那人的印象就差了。」 「有些道理。」褚雲衡頗認同的點頭,「由此看得出來,你對人對事的標準其實相當高。」 「我對自己的標準也很高。」說完,不知為何有點擔心他會認為自己是那種對人嚴格對自己寬大的人,忍不住問道:「你呢?」 褚雲衡一臉淡然又坦率的表情,「我自認對人對事的容忍度相當高,但我想你一定能瞭解,包容與欣賞完全是兩碼事。」 朝露被這句話擊中了,恍惚間她聽到一顆石子墜入幽潭的聲音,「咕咚」一聲,帶著清脆的回音。 他看著她,又繼續道:「至於說到我對自己的標準,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起碼要做到讓自己看得下去。」 朝露忍不住說:「這也不容易了。我猜,你對自己的要求不會低。」 褚雲衡的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某些時候,我是很能對自己下狠手的。」 「我信。」 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鐘,但什麼也沒說,還是朝露發現他的視線,問他是否有其他安排,並且站起身,說自己會趕緊做完剩下的家事。 「最近在準備一篇論文。」他帶著抱歉的語氣道,「我的稿子和材料都在房間裡,如果可以的話,麻煩先整理我的臥室。」 「換完床單被罩,擦一下灰塵就可以了嗎?」 「可以了,我不是生來就有潔癖,只是那場車禍之後,我的呼吸系統變得有些敏感,所以才會對房間的衛生要求比較苛刻,抱歉麻煩你了。」 「不麻煩。」 還記得上次飲沉香茶時,他說過自己的腸胃不太好,想必長期昏迷的那幾年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本來就不覺得一點小小的潔癖有什麼所謂,更何況現在聽到他這麼說,反而令她不好意思起來。 他站起身,想隨她進房間,朝露下意識地把他攔在門外,「不不,你別進來,我一個人就能很快弄好。」她可記著他剛說過自己的呼吸系統敏感呢,就算打開門窗通風她也不放心,她才不要他為了幫忙幫出病來。 褚雲衡歎氣,半真半假地道:「早知道就不和你說了,讓人覺得自己很沒用總是有點失落的。」 朝露眸子一轉,也半真半假地開口道:「我哪裡敢小瞧你,未來的褚教授!」 「我離教授這個稱謂還很遙遠,無論學問上還是職稱上。」 「一步步來嘛,我想你現在準備的這篇論文也是其中必經的一步,是不是?」 「你會不會覺得,爭職稱什麼的挺庸俗的?」 「誰說的!我覺得教授這個頭銜聽上去就很帥很厲害。」朝露不是沒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話變得有點多,她心裡提醒自己該適可而止,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刹不住,「再說了,只要是實實在在做學問,給予相應職銜也是一種肯定啊。對了,你的論文是研究什麼方向的?」 「當代西方分析哲學與現象學對話的現實性分析。」 「呵呵,很好。」她乾笑。 「哪裡好?」 「好在……我完全聽不懂,那一定是很奧妙很高深的學問。」 褚雲衡敝心了半天,終於噴笑,渾身上下連帶拄著的手杖都止不住微微抖動起來,笑夠了,他直起腰說:「我頭一次發現,你的身上原來很有幽默細胞。」 朝露楞在原地,半晌才說:「何止你,對我自己而言也是重大發現……好了,我要工作了,你先去客廳待著吧,好了我再叫你。」 「好,麻煩你了。」 忙了幾個小時,等朝露要離開的時候,外面卻下起了小雨。 褚雲衡說看了看窗外,「陽臺有傘,你拿去用吧。」 朝露謝過,剛要去拿傘,又想起什麼,回過頭問:「你家不會只有一把傘吧?」 「是只備了一把,」褚雲衡淡淡地說,「我用不到傘。」 她頓時明白過來,訕訕地走去陽臺拿了傘,「下個禮拜我讓我媽帶來還你。」 「下個禮拜我要回家,你和賀阿姨都不用來我這兒了。」 「是這樣啊……那需要我媽去你家裡幫忙嗎?」 「不用,謝謝。一、兩天的時間我和我爸還應付得過來,再說,原本賀阿姨也不是天天去我爸爸那裡的。」 賀蕊蘭每禮拜去褚家三次,其餘時間去別人家做鐘點。 「那倒也是。」朝露點頭,「那我走了。」 褚雲衡一直送到門邊,「有空歡迎來玩。」 朝露當這是客套話,雖然如此,嘴上還是應了句,「好。」 她等門徹底關上才去按電梯,電梯才往上跑了一個樓層,褚雲衡家的門又開了,只聽他低低地喊了她一聲,緊接著人從屋裡走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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