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鐵勒 > 錦繡河山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不是滋味的餘丹波微眯著眼,「你的禮,究竟送是不送?」

  與餘丹波四日相接了好一會後,礙於身份之別,忍氣讓步的狄萬歲,頭也不回地揚掌朝身後拍了拍,命那些還候在外頭的人將禮給抬進堂內。

  十隻巨大的木箱,陸續抬進堂內後,五五成列地排在堂上。命左右退下後,狄萬歲走至其中一隻木箱前,擴手用力揭開沉重的箱蓋,在堂上燭火的映照下,亮眼澄黃的金沙頓時映人他們的眼底。

  他回首看向他倆,「信王聽聞九江有難,特意命末將為齊王送來這些救急之禮。」

  「真大方。」樂浪揚了揚眉。

  「信王要末將轉告齊王一句話。」狄萬歲再將目光鎖回餘丹波的身上。

  「說。」

  「有借有還,日後互不相欠。」就算齊王曾經救過信王一命,這下也已經扯平了。

  餘丹波冷淡一應,「你可以走了。」

  狄萬歲愣了愣,沒想到他的逐客令競下得這麼快,就連一點婉轉客套的官話也不捨不得說。

  「我倆會將此話轉達給齊王的。』樂浪在他倆又互瞪起來前趕緊再補上幾句,「狄將軍一路勞頓,想必定是累了,若不嫌棄,就在九江歇息一陣吧。」

  同樣也扳起面孔的狄萬歲毫不領情,「多謝樂將軍美意,末將還得速回丹陽覆命,告辭!」

  呐看著走出大堂後,即揚臂一振,喝聲命所有下屬立即打道回丹陽的狄萬歲,樂浪默然側轉過臉龐,再看向還是一臉寒意的餘丹波,他無奈地搔搔發。

  「脾氣硬得有夠像……」

  「別拿我跟那種傢伙相提並論。一餘丹波下層地哼了哼,轉身對外頭的人命令,「來人,將這些搬至裡頭!」

  只能將所有歎息都留在心底的樂浪,在餘丹波往後堂裡走時,走至堂門處遠看著一刻也不留的狄萬歲等人,正往府門那處定,一想到這兩人的性子與各自的戰曆,他忍不住籲了口氣。

  「但願……日後可千萬別成了敵人才好。」

  收到急報之後,擱下賑災一事火速回京面聖的太子,猶未抵京,便已聽聞鳳翔所做出的下一波行動。

  下獄之臣范浙陽,那名遭他囚在黑牢中的老臣,不但自牢中脫逃,更出現在朝堂之上,對聖上字字血泣,當庭舉發他這些年來在暗地裹所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聽說,猶想在眾臣面前維護他的父皇,才數落和駁斥了范浙陽幾句,正欲拿范浙陽治罪之時,范浙陽卻一頭撞死在金階之上,以死明志。

  當時猛然遭范浙陽此舉嚇著的眾臣,不是被急於護駕的殿前侍衛給喝去了三魂七魄,就是被范淅陽的慘狀嚇得不得不以袖半掩著臉,唯有父皇,靜坐在殿上末動半分,兩目瞬也不瞬地看著范淅陽的屍首不語。

  東宮從不曾如此清寂過。

  平日穿梭在廊上,列隊候見太子的百官,足音下再響於廊上,人來人往的庭中,唯剩夏荷獨然幽綻,宮裡一堂一殿,沉浸在某種疏離的冷清裡。

  自范浙陽臨殿撞階血濺廟堂,聖上因此龍顏大怒之後,靈恩就覺得,返回東宮的這一路上,無論是百官或是宮人,人人看向他的目光再也不如以往。

  在那些目光中,有叫好、有奚落、有同情、有恐慌……不管是站在他這方或不站在他這方的人們,都用一種大難臨頭的眼光看著他。

  這不該是堂堂一國太子殿下應受的際遇。

  這一切,全都只因一個范淅陽,那個他一時心軟未滅口的禍根。

  然而在范浙陽身後,尚有一個同樣是他未能及時除去者。

  鳳翔。

  范浙陽血濺大殿一事,是鳳翔在告訴他,鳳凰即將展翼了嗎?

  早知凰翔對於被賜封在巴陵一事懷恨如此之深,早知鳳翔覬覦太子之位已久,他不會留鳳翔到現在,但現下事後才來後悔,似乎嫌晚了點。

  一直以來都居於東宮,暗地裡操控著眾皇弟的他,在先前國舅顯示出種種鳳翔欲取而代之的跡象之時,他原以為他可應付鳳翔所使出的任何手段,但事實證明他太低估了鳳翔,因他萬沒想到,鳳翔竟命國舅藉盤古營作文章,先拖出個江北大旱,再挖出個范淅陽。

  他怎會大意到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境地?

  今早回朝晉見父皇之時,他自父皇的眼中即可看出,這些年來他努力在父皇面前所扮演的太子角色,已徹底在父皇心中起了變化,那雙不信任地看向他的眼眸,一如他往日看向眾皇弟一般,是那麼冷淡不留情,縱使他有心想辯解范浙陽之事,不願聽他任何一言的父皇,卻無意給他機會。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