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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到底是哪一營派出來的兵?

  奮戰中的堂旭,在留下來與打劫者們纏鬥之時,腦中不斷思索著這個問題,此時一柄飛箭直朝他而來,他偏首閃過,同時飛快地捉住那柄飛箭,正想將它住手中的打劫者身上插時,他突然止住了動作。

  「女媧營?」認出箭矢的堂旭,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

  「堂旭!」在車夫遭亂箭射死之後,待在車裡的冬卿朝他大喚。

  「留活口,不准讓他們死!捆也要將他們捆回去!」一掌擊暈了手中之人後,堂旭將他扔給一旁的手下並鼓足了氣大喝,緊接著他躍上馬匹狠狠將手中的韁繩一扯,揮著大刀策馬奔往車輿,搭救生死懸在一線之間的冬卿。

  眼看突圍有望,錢車也已經先走一步,命手下快撤的堂旭,不敢戀戰地一把將冬卿自車裡拖出,拉她上馬後全速疾奔,馳王中途,騎在他兩旁的手下紛紛中箭落馬,而他懷中的冬卿身子也地大大一顫,隨即往後倒在他的懷裡,他低首一看,長柄的兵箭,一箭正中她的肩頭,一箭,靜插在她的腹側。

  「夫人!」

  入夜後,九江即下起了傾盆大雨,滴滴敲打在簷上的雨聲,在夜裡聽來格外清晰。

  坐在床畔的玄玉,一手握著那只沾染血跡的小手,即使他曾揮軍千里打過滅南之戰,即使他曾手刀無數敵軍,在這夜,他卻從不曾這麼深刻地感覺過,血的顏色,是如此的驚心觸目。

  當載著銀兩的錢車先行返回九江,並通知王妃遇襲之事,顧不得雨大的他連忙沖出府外,此時策馬一路呼嘯馳進九江城內的堂旭,在他不願相信的目光下,慌急地抱著一身血濕的冬卿躍下馬將她交至他的手裡,自那時起,他的神智就一直很恍惚。也許,是因為近來救災之事讓他過於勞累,也可能是身後那一路滴進府內的血跡,讓他總是一刻不得閒的腦袋,霎那問再也不能容下任何事物。

  袁天印召來府內的大夫,府中的女眷也頻頻在他的寢室出出入入……院中過於明亮的燈火和一身冰冷的雨水,讓失神的他清醒過來。

  在他聽完大夫的說明踏進房內時,一種遠比當年聽聞素節死訊的疼,像是冰冷的雨水,一點一滴地滲入他的心扉。當他踏進房內,遠處燭火下的冬卿,呼吸淺淺的,看似睡得很沉,但她過於蒼白的秀顏,相地上那些未收定染上了血跡的衣裳,卻讓他禁不住要想,如果這是一場噩夢,他不要她清醒地陪他一塊面對。

  手中纖細的掌指動了動,玄玉看著方自鬼門關前定回來的她,在這時正扇動著眼睫。

  睜開眼許久,光影仍是有些模糊,尤其是坐在她身旁背著燭光的他,臉龐看得不足很清楚,渾身作疼的冬卿試著挪動身子,但他猛然收緊的掌心,在那一瞬間握得她好疼,也讓她想起了發生過何事。

  在燭光下與他面對面,看著他努力想要隱瞞心事的眼眸,不需猜測,她馬上明白了他會坐在這的原因。

  「銀兩到了,王爺總算可以安心了。」凝聚了所有力氣說出了頭一句話後,她很想再附上一抹能夠讓他揮去眼中傷痛的微笑。

  沒開口的玄玉,兀自收緊了掌心。

  「對不起,我該聽你的話的。」努力忍住哽咽的她,一手輕撫著他的面頰致歉。

  按著她略嫌冰冷的手,玄玉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試了好幾回,卻怎麼也無法把話說出口,隱隱的顫抖自手中傳來,他分不清這是她的或是他的,而他更不知到底該怎麼告訴她,他們因此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孩子……」一如她的哽咽,他亦沙啞得難以成言。

  「我知道。」藏不住的淚珠頓時掉出她的眼眶,她強迫自己轉過身去,「我知道…‥」

  「以後會再有的。』他試著想勸撫,更想試著將她的自責全都轉嫁到自己的身上。

  冬卿沒有說話,只是堅持地背對著他,玄玉伸長了手臂輕柔地將她轉過身,難忍地看著淚流滿面卻不肯哭出聲的她。

  「冬卿。」他俯身將她攬至懷裡,低聲在她耳邊一句句地喚,「冬卿……」

  雨水流過袁天印的臉龐,候在屋外的他,不似其它聞訊趕來的人般,都圍在堂旭的身旁想勸起同樣也有傷在身,卻跪在原地動也不動的堂旭,他只是無言地看著跪在雨地裡的堂旭。

  接近天明之時,玄玉終於打開門扉定出屋外,站在門邊低首看著始終都沒動過的堂旭。

  「王爺,現下應以王妃的身子為重。」雖然明白他的性子,袁天印還是先為已經夠自責的堂旭說上一句。

  就著微亮的天色,眾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玄玉。

  「王爺?」當沉默佔據過久時,袁天印在眾人懇求的目光下再度開口。

  然而玄玉誰也不看,只是將兩眸定在堂旭的身上。

  「是誰?」

  「宣王。」堂旭立即仰起頭。

  「你肯定?」兩叢忿火在他眼中隱密地燃燒。

  堂旭二話不說地自懷中拿出,那兩枚自冬卿身上所拔出折斷的箭頭。

  「玄玉,堂旭捆了些人回來。」伯玄玉不採信他的話,一旁的顧長空接著出聲。

  玄玉轉身就走,「殺了那些人。」

  「但他們是——」顧長空追在他身後。

  「我不需要人證及物證。」他冷著聲將話打斷,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外。

  看著那具雨中的背影漸行漸遠後,袁天印轉過身,首先點名顧長空。

  「長空,你立即出發到丹陽一趟。」

  「丹陽?」他皺著眉,「見信王作什麼?」

  「討債。」摸清玄玉想法的袁天印,在重新振作後開始為玄玉接蔔來想做之事鋪路,「告訴信王,有借,就得還。」

  「我這就啟程。」

  袁天印再偏過臉,「燕子樓,派人將此事通知丹波與樂浪,請他們速返九江。」

  燕子樓無言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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