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鐵勒 > 匣裡龍吟 | 上頁 下頁 |
| 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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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他壓抑的聲調,勉強自口中擠出,「要留給樂浪的?」 無法再出聲的婢女沒有回答他,只是厲瞪著兩眼,悍衛地將那一束髮緊握在胸前。 像是受了甚重難療的創傷般,玉權再次瞧了瞧靜躺在血泊中的素節一眼,不語地用力掉過頭去,黨得胸口緊窒得就快窒息的他,大步奔出寢門直至廊上。 不知哀傷的西風拂過他的面頰,抬首看向廊外的夜空,密雲重重,遍鋪天際。這原是個不該有星辰的夜晚,可在這夜,玉權卻在烏黑的雲朵間,瞧見了一顆在流竄不定的雲隙中,熒熒閃爍著紅豔光芒的裡]裡子,一顆…… 血色的妖星。 即使南國太子刻意封鎖素節死訊,促成這一切的有心者,卻仍是讓這消息渡過了長江傳回長安,爭相走報之下,消息有如野火,迅速傳抵楊國國境內每一處。 「你說什麼?」猛然拍案站起的餘丹波,錯愕地瞪向遠自長安送來消息的執金吾。 「稟將軍,長公主素節,日前在南國遭人刺死。」執金吾再次重覆。 戰爭的火苗已經點燃了? 雖說,為了這一日已準備了三年,但當這日真的來臨,仍是覺得措手不及的餘丹波,力持鎮定地壓下了心中的訝異,在心緒稍微平定之後,他隨即想起一事。 他不禁忙問:「樂浪知道這事了嗎?」 「回將軍,卑職已派人通報車騎將軍。」 「混賬!」當下怒火中燒的餘丹波大聲忿斥,「誰許你對他悅的?」 「卑職……」不待他解釋完,一臉惶色的餘丹波早已奔出帳外。 一鼓作氣沖向樂浪宮帳的餘丹波,也不管營中多少下屬在看,腳下飛快的步子不敢稍停,怕就怕若晚了一步就將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可當他排開眾多圍繞在樂浪帳前的軍員,自神情不忍的下屬間擠出來到帳前時,卻硬生生地止住腳步,一手緊捉住帳門,張大了眼愕然看向帳內。 搗毀帳中一切擺設與桌物,樂浪跪在一片狼藉中,等待了三年,終於等到了素節死訊的他,感覺自己已碎成千片萬片,面上涕淚縱橫,難以自抑。在他手中,緊緊握著那日聖上迫使他們夫妻生離之時,素節惟一留給他,那張她常拈在手中的鴛鴦繡帕。 他原以為,隨著三年的時光逝去,他定能夠做好這一日來臨的準備,他總是告訴自己,屆時他定能夠承受失去的傷痛,可三年已過,素節留在他心中的印子非但沒被抹去,夫妻情深的烙痕也依舊無法自心版上抹滅,素節離別時的淚眼,更是夜夜出現在他的夢海中呼喚著他……不管是三年前三年後,無論是生離或是死別,他不能,也無法抵抗。 豆大的淚滴,顆顆直落在潔白的繡帕上,像極了一顆顆凋零的心,濡染的淚水濕了帕上素節親繡的鴛鴦。還記得,那年春日,素節與他蹲在駙馬府池畔,一塊看著在春水中雙雙悠遊的鴛鴦,可也是在那一年秋日,他卻永遠失去了欲與他結髮到老的妻子。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發自肺腑,痛不欲生的長叫,自帳中一聲聲地傳來,聽在餘丹波的耳裡,仿佛都是出自掏心的疼、碎骨的痛。 無力阻止傷痛來襲的餘丹波,此時此刻,只能緊咬著牙關,逼迫自己強硬地別過臉,不去看他…… 心碎的模樣。 遠在長安城內的齊王府,也籠罩在一片淒迷的秋風之中。 得知素節遭殺害的消息後,三日來一直待在齊王府內的寶親王冉西亭,只能站在玄玉的房外,莫何奈何地守著那間無人能接近的廂房,就連素來不離玄玉身後三步的堂旭,也同被關在外頭無法近主一步,偌大的王府內,頓時只剩風息。 急促的足音打亂了庭中西風瑟瑟的低吟,面色灰敗的冉西亭轉首朝院門處看去,就見離府辦事多日的袁天印正朝此走來,當下眾人的目光隨冉西亭一亮,紛在袁天印走近時往前朝他靠攏。 「袁師傅……」冉西亭求救地望向他,就盼惟一讓玄玉肯把話聽進耳的他,能夠想想法子。 接到消息後心底早已有譜的袁天印,抬起一掌示意他不必多說,舉步來至玄玉的房門前輕敲了門扇兩下,也不管裡頭是否有回應,隨即推門而入,並在進了房裡後再次將眾人隔絕在外。 夕照的餘輝蔓延了整片西天,炫目燦眼的霞彩盈滿一室,逆著光,袁天印走至案前,直視著背對著他坐在案內的玄玉,透過迎風搖曳的樹影葉跡,瑰亮的霞光在玄玉的衣裳上顯得忽明忽暗。 與三年前得知素節南嫁相比起來,此番得知素節的死訊,表面上看來,玄玉似已不再有三年前的心痛與激動,可袁天印知道,玄玉會如此,不只是要做給他看,同時也是要做給玄玉他自己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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