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鐵勒 > 匣裡龍吟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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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些受不住這消息的顧長空,腳下的步子往後倒退了兩步。 「王爺,你若還認我這個師傅,那就依我的話別回京。」逼迫玄玉殘忍的袁天印,進一步地要他斷了那個念頭。 喉際間哽咽得難以成言的玄玉,雖是明白袁天印此舉是在為他設想,但那個將被犧牲的,不是別人,是他嫡親的皇姐,是自小就呵護、疼寵著他的親姐姐,一想到在素節的身旁,還有個同樣視他為親弟的樂浪,他就不知該怎麼教自個兒忍住腳步不回一趟。 在心房被揪疼的那一刹那,玄玉深吸了口氣命自己冷靜下來,試著退一步回想著此事的前因後果,但無論他如何作想,就算是他知道父皇為何會選擇這手段也好,知道惟有如此一來,父皇才有機會一統江山也罷,現下的他,只想問父皇一句…… 為什麼是素節? 為什麼……父皇非以殺她來達成目的不可? 「出去。」低垂著頭的玄玉,隱忍至極點,自中迸出一句。 「玄玉………」明白他與素節感情有多深的顧長空,忍不住想勸他一勸。他猛然一吼,「都出去!」 「走吧,讓他靜一靜。」知道他不願把傷口暴露給人看的袁天印,冷硬地拉過一臉慌急的顧長空,直把他紿攙出門外。 「王爺!」他倆才步出書齋,府裡的管家即與他們錯身而過,直在書齋門前大喚。 袁天印一掌攔下他,「什麼事?」 「府外來了個人,他要見王爺……」被下得正狂烈的秋雨淋得一頭一臉的管家,邊擦著臉上的雨水邊喘氣。 「誰?一直覺得不對勁的袁天印,馬上又追著問。 「駙馬。」 裡頭的玄玉聽了,立即打開書齋大門,頭也不回地沖向外頭,來不及阻止他的顧長空,才想追上去,卻遭袁天印按住肩頭。 「袁師傅?」 衰天印歎了口氣,「別追。」 一鼓作氣沖到府門外的玄玉,來到府門處時猛然頓住了腳步,在府燈昏黃的燈影下,他幾乎認不出那個滿面風霜、落魄狼狽的男人,就是月前那個在駙馬府裡興沖沖想見他的樂浪。僅只一個月,那個開朗樂觀的樂浪,已在人間永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縱使萬般不願,卻也還是被迫與愛妻分離的心碎男子。 目光毫無距離的樂浪,面無表情地孤站在滂沱大雨中,手中,緊握著一卷聖旨。 在他腦侮裡不斷回想著的,是那日聖上不顧他們鶼鰈情深、不理會他苦苦乞求、素節哭著遭宮人自府中強押回宮時的種種片段殘景,以及,那張撤了他駙馬,並同時高升他為河南府車騎將軍的聖詔。 綿密的雨聲掩蓋了所有音息,滴淌拍打在他們心上的回音,擲地有聲。 不知經過了許久,站在階上的玄玉,終於鼓起勇氣一步步地拾級下階,在走至樂浪的面前時,他張開嘴,許許多多想對樂浪說的話,在這當頭,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最是無情帝王家……」感覺自己早已死過一回的樂浪,心冷地看進他的眼底,「是嗎?」 像是會刺傷他般,玄玉用力地閉上眼,將他悽愴的目光隔絕在眼簾外,當淒冷的秋風拂過他的面龐時,在他記憶裡那些屬於往日的摺頁,一頁頁地在他心中快速翻飛。 那日長安一別,臨行皇姐還在遠處目送著地上路;兩年前,他即將啟程前往洛陽,捨不得他的皇姐,還暗地裡乘輿親送他到長安城外;在他頭一回識字念書,是皇姐握著他的手,有耐性地教他寫下一筆一劃;浴沐在夕照下的時分,皇姐牽著他一同走過大街,童稚的他回首看去,夕陽將他們倆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晚來一陣風兼雨,寒意撲面襲來,沁冷入骨,在這時分,冷風灌進了高懸在府門上的府燈裡,搖曳不定的燈焰乍然熄滅。 疾風勁雨中,不知情的雨水紛紛打落在身上,有若針紮般地疼痛,在眼中的淚霧成形前的那一刻,玄玉仿佛看見了,最後一盞殘留在他胸口裡的親情燈火,已被這突來的風雨狠狠澆熄。 三年後。 禦河,經洛陽到盱眙入淮河,連接黃河、谷水、汴河和淮河,部份沿鴻溝舊道。山陽瀆,溝通淮河與揚子江,從山陽經揚州,由揚子入長江。 投入漕工、役夫百萬,開山鑿渠,引水通漕,浚通了原有的邢溝、河道,自洛陽至揚州的東西運河,大致上已竣工。 在回京覆旨後,返回洛陽的玄玉,攜袁天印一同前往永嘉探視一直在軒轅營練兵的餘丹波。三年下來,集河南府與洛陽守軍,地方軍及朝庭募軍的軒轅營,營中軍員達三十萬人,在餘丹波的統合與整頓下,倒也練兵有成。 但玄玉卻未因此而感到暢懷。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太原局勢日益緊張,捺著性子三年未動的鳳翔,想來應該也快採取行動了,一旦太原整合完成,接下來就只剩西南一帶,若是大將軍石寅也將久攻不下的西南一帶手到擒來,再休養生息一陣子,接下來就是…… 「王爺?」陪著玄玉在軒轅營中巡視的餘丹波,在他停下了腳步久久不動時,輕聲地在他耳邊提醒。 抬首看了四下一眼,玄玉習慣性地在營中四處搜尋著。 「樂浪呢?」 「在那。」領著他往校場走的餘丹波,站在校場外遙指獨站在場中練劍之人。 看著自三年前來到他府前後,就徹頭徹尾變了個人的樂浪,手中所舞之劍,每一擊每一式,都重若千金、狠快難擋,心情百般複雜的玄玉,不禁歎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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