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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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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姊弟倆的背影,言徹忽然有點精神恍惚……他剛才都在幹什麼?打泥巴仗?不……是吃泥巴餐,外加一份甜點。 不論搞得多狼狽,幸好那個吻多少有點值得。 陽光灑落在廳堂的半個屋簷,門旁一張藤制搖椅,何冬竹正緩緩的入座。積勞成疾的她身形瘦削,臉色和嘴唇總是泛白的,乾燥的黑髮藏著幾絲銀白,她四十五歲不到,卻因久病不愈而顯得異常蒼老。 「才一大早,你們兩個怎麼就弄得渾身髒泥巴?」何冬竹虛弱的聲音聽來像是飄浮在空中,如果不仔細聽,可能無法捕捉到真正的意思。 「媽,早。」卓盈晞問候一聲,便拉著弟弟卓昶暉去水龍頭下清洗乾淨。 「剛才有人開車撞了我們的圍牆,我跟他理論,起了衝突,不過沒事的,你放心。」嘴裡說沒事,那個吻的滋味卻還很鮮明。 「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和人家吵架,會吃虧的。」何冬竹深知女兒個性要強,輸不起,就怕她總有一天會吃苦頭。 「不會吃虧的,對方答應賠我們三十萬,我已經收了兩萬元的前款。」卓盈晞拿出錢來給媽媽看。 「弄壞一片牆,人家要賠你三十萬?如果對方不是凱子,就是你是土匪。」何冬竹可不希望女兒因為家裡窮困而去坑詐人家。 「媽,對方很有誠意要賠錢的,我沒有為難他。何況這房子像一級古跡,需要好好維護,所以三十萬很合理啦!」 這棟三合院,是卓盈晞的朋友姜致元借她們母子三人遮風避雨的住所。 八年前,何冬竹剛生下卓昶暉,她的丈夫沒有留下任何一毛家用,不知何故就離家出走了,至今杳無音訊。 當時她一個女人帶著十四歲的女兒和甫出生的兒子,連房租都繳不起,生活困難又無處投靠。 學歷不高的她,取得老闆同意,得以背著孩子在一家鞋工廠當作業員,薪資微薄,幸好加上卓盈晞假日的打工費,省吃儉用下來,三人勉強過得去。 這幾年來,何冬竹的身體大不如前,經濟重擔自然全落在卓盈晞身上,為節省費用,她們接受了薑致元的好意,從租金昂貴的市區搬來郊區這棟免費的古老三合院。雖然出入較為不便,但機車油費總比市區房租省得多。 世界上比他們不幸的人很多,所以卓盈晞一向樂觀開朗,從不自怨自艾。但由於早出社會,自我保護的意識較強烈,所以她非常習慣替自家人爭取應得的權益。 像今天的撞牆事件,就是一個很活生生、「泥淋淋」的例子。 民以食為天,再強的人,沒吃飯時,不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是脾氣暴躁得想殺人放火,言徹就是屬於後者。 接近下午兩點才吃到今日第一餐,雖然晚了些,不過飽足之後,他的精神和體力都恢復得差不多,臉部線條放鬆,終於有了點笑容。 「待會叫秘書去買套衣服給你換吧!難不成要這樣撐到下班?」陶竟優在進入副董事長辦公室之前提醒著他。 言徹沒搭腔,只揮了一下手,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他將辦公室裡附設的隱形式衣櫃打開來,照了照裡面的鏡子,才驚覺自己真的好髒,雖然他已經清洗過,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很像個水泥工。 幸好他一整個上午都在辦公室忙著,除了剛才出去吃中飯……所以,看見他狼狽樣子的人應該不多。 那女孩……確實是野了點、凶了點、貪心了點,不過,也太美了點。 而那吻,則短了點。 「董事長,二線,您母親打來的電話。」秘書姚燁的聲音從電話擴音中傳來。 「媽。」言徹提起電話筒。 「阿徹,你徐伯伯的女兒融融,你記得吧?」趙時青問著。 「她怎麼了?」 徐融融,言徹怎麼會不記得?他的青梅竹馬,那個嬌生慣養的愛哭鬼! 「你徐伯伯說,融融從日本回來了,說很想見見你,晚上要請我們全家吃飯,他們在晶凡飯店訂好位子了,我們可不能失禮。」 「媽,我晚上有重要的事。」有重要的事嗎?送錢去還那野丫頭是小事一樁,但卻是逃遁飯局的好藉口。 「推掉吧!給你爸和我一點面子,我們跟你徐伯伯的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了,媽。」他放回話筒,內心滿是無奈。 晨光中的女孩身影,陰魂不散的縈繞在他腦海裡,按理說他應該覺得煩,但他竟毫不抗拒,甚至是出奇的享受的這種……趨近于思念的感覺!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在蔓延。 那個人沒有來,他食言了,他沒有履行承諾。 卓盈晞坐在屋簷下,雙手托腮,望著夜色,想著剩下的二十八萬元,和那個陌生人、那個卑劣的吻。 未曾留下姓名和地址,她不知道他是誰。 雖然那人沒什麼禮貌,可是他長得好好看,胸膛很寬闊,很有男子氣概,眼睛炯炯有神,好迷人…… 她的初吻給那樣的人,應該也無從挑剔了……如果有這種男朋友,虛榮心一定大大滿足! 呀!在想什麼?那吻簡直是搶劫,她還傻呼呼的在為搶劫犯喝采? 好看的男人是靠不住的。 爸爸就是這樣的男人……爸爸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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