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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但,她懊惱地發現自己也跟著輾轉難眠。她變得神經緊張,一到深夜就會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是否有熟悉的車聲駛入車庫?

  苦澀地笑笑。其實他何必躲她呢?這裡是他的家,該閃躲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吧?她童雪曦還有自知之明,不會再自取其辱的。

  窗外似乎又飄起細雨,冬雨霏霏,四周景物仿佛也全染上一片憂愁。

  縮在被窩裡,雪曦緩緩地吸氣、吐氣,期待規律的呼吸能減輕身體的不適。恍恍惚惚中,她又跌人了夢鄉……

  岳羿陽敲了兩次房門,還是沒有聽到回應,擔憂之下,他不顧一切地推門而入。

  看到雪曦平靜的睡臉,他高懸的一顆心才暫時放下。

  下樓用早餐時,聽到梁嫂說雪曦好像感冒了,他心底的警鈴立刻大作。這麼寒冷的天氣,她該不會又氣喘病發吧?

  上回雪曦病發的模樣嚇壞他了,他可以阻止自己不再跟她接觸,卻無法管束自己的心,因此他刻意上網找了好多關於氣喘的報導,得知季節交換之際正是氣喘病好發的時期。

  輕輕地走向床鋪,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她。只有在這麼安靜且四下無人的時刻、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刻,他才敢放任自己恣意地凝視她。

  他知道自己近日的行徑糟透了,他閃躲她、避不見面,活像是不肯負責的混蛋。但,他連對自己都不知該如何交代了,實在不知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她?

  體內好像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拔河、在拉扯他的心弦。有一個聲音要他大大方方地擁抱雪曦,承認他需要她、他被她深深吸引的事實;但同一時間,又有一個黑色惡鬼冷不防地跳出來,要他在雪曦的臉上看到童正憲的可憎、看到芸倩悲慘地香消玉損。惡鬼尖銳地大笑,嘲笑他永遠都被童家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老天,他快瘋了!

  煩躁地抓亂頭髮,岳羿陽深深歎息。他從不知道感情是這麼惱人的一件事,糾糾纏纏又無法割捨。他素來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男女情愛上,也一直恥笑為了戀情而患得患失的人,所以,他一直無法認同童正憲跟芸倩之間的感情,他認為那只是綁架、是誘拐、是可恥的勾引。

  可是,這一刻,天知道他多麼想嘲笑自己——倘若他還笑得出來的話。

  他終於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他明白以往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又自大,他終於瞭解愛情不是可笑的蠢東西。相反地,愛情可以讓人歡愉、讓人飛揚、讓人耽溺,也可以讓人宛如陷入濃霧中,惶惶不知所措。

  男性大掌緩緩地、小心翼翼地輕撫雪曦披在枕上的長髮,並為她拉緊絲被。發現她的手很冰冷,他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小手,心臟一陣緊縮。他到底該怎麼做?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好想緊緊地擁抱她,為她驅趕冰寒,給她最多最多的溫暖和愛。他好想一直守護她,但……

  岳羿陽雙唇緊閉,臉色陰霧。該死!他覺得自己混賬透頂,他明明好想愛她、好想永遠保護她,可他卻一再讓她痛苦,讓她受盡煎熬,讓她眉宇凝聚千愁……他煩得想一掌劈死自己。

  「我到底該怎麼做?」輕握住她的手,他的嗓音沙啞粗嘎。「為什麼你要出現?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麼你是他的妹妹?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極力壓抑胸臆間翻騰的痛苦與掙扎,破碎的嗓音承載了太多太多的無奈。

  無言地凝視雪曦,沉窒的氣息幾乎讓時間為之凍結。過了許久,他才慢慢起身,步履維艱地走出房間。

  直到確定他已離開,床上的人兒才悄悄睜開眼,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緊閉的門扉,良久、良久。

  一滴清淚,悄悄地跌入枕畔……

  數日後。

  晚上九點,雪曦溫柔地替在育嬰室甜甜酣睡的小豪蓋好被子,在他紅撲撲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後,悄悄走到室外下樓。

  在一樓的粱嫂看到地下來便道:「小豪睡著了嗎?對了,電鍋裡還有雞湯,童小姐,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

  「謝謝你,我會吃的。」雪曦點點頭。「九點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的,晚安。」梁嫂頷首回到傭人房去。

  雪曦獨自坐在客廳,呆望窗外的沉沉夜色。這樣的夜色,讓人覺得憂傷,可怕的荒涼感仿佛又包圍了她。她猜,岳羿陽今天一定也會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她心底清楚,別離的時刻來臨了。

  該走了,她不能再繼續住在岳家,繼續住下去只會讓雙方覺得更加尷尬。委屈的淚霧閃過眼底,那日岳羿陽在她枕邊說的話深深刺痛她的心,他的嗓音是那麼的痛苦,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嗎?她不好、不該出現,她的存在只會增添他的煩惱,他甚至……希望根本不曾遇到她。

  他們的相遇對他而言只是一場錯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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