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燃愛(2)_唐浣紗

二

　　高血壓？滿臉灰敗的童正憲想起來了。「有的！我記得我太大提過一次，她說她父親患有高血壓的疾病。醫生，我太太到底怎麼了？」他焦急地吼著。「求你救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她！如果……如果有什麼萬一，請你放棄孩子，保住大人！」

　　童正憲心如刀割，他極度渴望這個孩子的降臨，但如果生產會讓芸倩喪命，他寧可割捨小孩！雖然這是最殘酷又無奈的決定，但他不能失去摯愛的妻子。

　　醫生沉重地點頭。「你們出去吧，我會盡力救她。」他不敢告訴這個快要瘋狂的男人——事實上，他連抉擇的機會都沒有！妊娠毒血症一直是產婦難產時的棘手問題，目前的醫學還無法克服。

　　「要緊急剖腹了，你們都出去。」護士過來趕人。

　　「讓我陪我太太！」

　　「哥！」童雪曦含淚拉住哥哥。「我們在這裡會耽誤醫生急救的，還是先出去吧！」

　　「芸倩——」硬被架出去的童正憲，頻頻回頭悲吼。

　　兩個小時後。

　　手術室前，童正憲和童雪曦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不肯接受醫生方才所說的話——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搶救了。嬰兒順利地剖腹產出，健康狀況運算良好。但……很遺憾，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急救後，產婦仍然宣告不治，死因是妊娠毒血症，請你們節哀。這種病症是讓產婦送命的極大原因，目前的醫學仍無法預防，也無法醫治，只知病因跟產婦患有家族遺傳的高血壓或腎臟病有關……

　　雪曦全身都在發抖。嫂嫂死了？不！不！為什麼會這樣？嫂嫂那麼年輕，她才二十三歲啊！她不該走，不該不該……她會是最好的母親，最好的妻子啊！

　　她悲痛地看著一臉空洞、雙眼滿是血絲的哥哥。她想哭，卻不敢哭出來。她知道大哥愛嫂嫂愛得發狂，他不能沒有她。當年他們是經過一番波折才能結為連理的，但……命運真是弄人，為什麼在應該最歡樂的時刻、在全家理應團圓的時刻，卻殘忍地奪走了嫂嫂……

　　雪曦咬住下唇，命令自己不准哭。淚眼迷蒙中，她想起嫂嫂昏迷前一再交代的事：她要穩住大哥，她不能讓他出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嫂嫂用生命換來的，她一定要讓嫂嫂走得安心，這是她唯一能替嫂嫂做的。

　　「哥……」哽咽地想攙扶起跌坐在地的哥哥，她深吸一口氣，逼回在眼眶中打轉的淚。「你先起來吧，我們……我們待會兒該去育嬰室看看寶寶。」方才護土有抱甫出生的小娃娃出來想讓家屬瞧瞧，但那時嫂嫂正在急救中，誰都沒有心情細看。

　　雪曦知道自己要堅強，哭也沒用，因為再多的淚水也喚不回嫂嫂。她不要讓嫂嫂在黃泉路上走得不安，她知道孩子是嫂嫂最掛心的，她必須提醒大哥——逝者已矣。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要好好地撫育小孩。

　　童正憲慢慢地站起來，推開妹妹的手，像是遊魂般慢慢地走入手術室。

　　嶽芸倩還躺在生產臺上，身上已覆蓋白布，再過一會兒，院方的人員便會將她的遺體推到太平間去。

　　尾隨進入的雪曦一看到白布，隱忍已久的淚水終究還是奪眶而出。嫂嫂……那麼年輕的嫂嫂怎麼會難產而死？天！她多渴望這一切只是場惡夢。

　　童正憲掀開白布。

　　「哥……」雪曦哽咽地想阻止哥哥。「不要這樣，讓嫂嫂好好地去吧，不要讓她走得有牽掛……」

　　童正憲卻更猛力地將她推開，雙眼直直看著躺在產臺上的妻子。芸倩的面色安詳，像是經歷凡間痛苦後，終於到了一個平靜的世界。

　　「芸倩，我的芸倩……」童正憲溫柔地微笑著，眼神飄忽而空洞。他輕撫著妻子的髮鬢道：「呵，你的頭髮亂了……是我的錯，沒關係，我幫你梳理，不要嘟嘴不高興喔……你知道我最愛你了，才捨不得讓你生氣呢……」

　　童雪曦淚如雨下地看著哥哥，哀傷的同時又覺得恐懼，大哥的表情……好怪異！一定是他們兩人愛得太深了，這個打擊對哥哥來說真的太大太大了，所以他才會一時無法承受，一時的……

　　「來，我們回家。」童正憲伸手想抱起妻子。「我們回家，不要躺在這裡，我帶你回去。我幫你準備宵夜，你想吃什麼呢？呵，你之前害喜時常常在三更半夜時叫我出去買東西，記得嗎？這回，不管你要吃什麼，我都替你買來，再遠也買回來……

　　「哥！」雪曦哭著撲上前，捉住大哥的手制止他。「不要這樣！哥，我求你理智點，讓嫂嫂安息吧！」

　　「你做什麼？走開！」童正憲甩開她的手，狠狠地瞪著她。「我要帶你嫂嫂回家。她不喜歡醫院的，每次感冒她都不肯上醫院看醫生，我不要惹她不高興，她發脾氣我會心疼的……」

　　「哥！你放開嫂嫂……」雪曦哭得像個淚人兒，使勁地把哥哥拉出去，同時喚人來幫忙。

　　怎麼辦？她該怎麼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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