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浣紗 > 猜心甜姐兒 >


  原本內斂寡言的她更加沉默、更加抑鬱。她很少開口說話,不論任何人對她訴說什麼事,她都沒有反應。

  順利地生產後,可愛的女兒似乎也無法撫慰她千瘡百孔的心。思念成疾的她,日夜纏綿病榻,狀況最嚴重之際甚至不認得身邊所有的親人,包括自己的親生女兒汪品璿。

  她似乎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不願面對現實社會、不願接受在日本受的羞辱,更不願相信與她許下海誓山盟的男人會這麼無情。

  她只想永遠活在過去的回憶中。

  品璿十歲時,神志恍惚的母親就被送入療養院了,她不認得娘家的親人,也不認得品璿。

  她總是時而熱切、時而憂鬱地看著窗外,喃喃地念著心上人的名字。

  品璿的成長過程一直是寂寞的,如果不是有舅舅的關懷和兩個知心好友一夏逸薰、黎晴彤的陪伴,她可能會自暴自棄下去,不知該如何走過最寂寞的歲月。

  品璿高中畢業後,兩個好友都打算到舊金山念大學,當時舅舅以沉重的語氣對品璿道:「你也去吧!去過屬於自己的日子!你母親需要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們。」

  在舊金山念書時,品璿一有空就會搭長途飛機回家看母親。但母親的狀況卻一日比一日差,她忘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忘了自己的年紀和身份,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簡誠

  英馬上就會來迎娶她……

  品璿心痛,卻無力為母親做些什麼或改變什麼。

  後來,她大學畢業了,由舊金山回來定居,就近陪伴母親。

  就在一個月前,有個從日本來的男人找到汪竹馨,他自稱是久澤誠英所委託的律師,久澤誠英前幾日病逝了,他留下一封信,慎重地請律師一定要親手交給汪竹馨。

  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久澤誠英——也就是簡誠英,在信中深切地懺悔自己所做錯的事,他懇請汪竹馨原諒他,並相信他一直是愛她的。

  病勢沉重的他無力再回家鄉看汪竹馨母女一眼,但他留下兩樣東西想給她們母女。給汪竹馨的,是一幅他親手為她畫的畫像,那幅畫代表他對她的思念;而留給未曾謀面的女兒的,則是一筆龐大的遺產。

  看完信後,原本長年臥病在床、對外界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汪竹馨,竟又哭又笑……一封簡簡單單的信似乎就讓她由多年的痛苦中解脫了!

  她可以告訴自己——沒錯!簡誠英還是愛著她的,他並不是無情無義的負心漢,雖然人在日本,但他心底還是偷偷想著她,一直到死,他還惦著她……

  這樣想,汪竹馨就很滿足、很滿足了!

  看完信後的隔天,汪竹馨也含笑撒手西歸,像是要追尋愛人的腳步……

  臨終前,她握著女兒的手,難得清醒地對品璿說了好多話。她請晶璿原諒她這個失職的母親,生下她卻沒有好好地養育她。

  她懇求品璿在她死後到日本一趟,把那幅畫帶回來,然後在她墳前燒給她。這是她此生最大的安慰,也是惟一的遺願!

  品璿無法拒絕,因為這是她惟一能為母親做的。

  汪竹馨走後,品璿最好的兩個朋友——黎晴彤和夏逸薰特地趕回來陪伴她,給予她最大的支持力量。當品璿決定到北海道完成母親的遺願時,黎晴彤堅持要陪她前往;而新婚的夏逸薰則被品璿硬趕回老公身邊了!

  到北海道最大的城市劄幌後,品璿找到了久澤家的墓園。望著生父的墓碑,她心裡有一種既想哭又想笑的衝動,但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能怔怔地望著墓碑上所刻的四個大字——久澤誠英。

  這四個字主宰了母親的一生,這四個字讓遠在故鄉的一個女人如癡如狂、恍惚度日,終生以淚洗面。

  而他,他卻安然地在日本當他的好丈夫、好爸爸,只在臨死前因良心不安而寫了封信,

  就想彌補一生的錯誤!

  最笨的是,媽媽竟然相信他,相信他其實是愛她的!

  站在墓碑前的品璿流下苦澀的淚,她心痛母親一生的遭遇,所以她發誓這一輩子永遠都要當自己的主宰,絕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可笑的愛情!

  愛情是最縹緲不定、最善變的東西,母親這一輩子已經被這兩個字害慘了,她絕不讓自己重蹈覆轍!

  冷冷地望著久澤誠英的墓碑,這是一個巨大的家族墓園,旁邊環繞的全是久澤家的先人。

  一直到死,他都還是久澤家的入贅女婿。他的旁邊甚至還有一塊為久澤夫人預留的墳地,仿佛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仿佛他在故鄉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