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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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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我不要!」太子嚎啕大哭,死命抱住雪葵。「你騙人!你明明就答應過不離開我的,雪葵姐姐騙人!嗚嗚,如果你一定要走,帶……帶我走,不要再留下我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打從有記憶開始,都是歷任奶娘在輪流照顧他,沒有人像雪葵姐姐這麼愛他、寵他。他還偷偷期待她能當他母后,這樣,他就不用老用羡慕的眼光看著二皇弟和三皇弟了,他們都有好疼他們的娘親,就只要他沒有…… 「太子!」緊抱住他,雪葵的淚水已決堤而出,她何嘗願意離開這孩子?經過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她對太子視如己出,凡事都第一個想到他,只是,現在她自顧不暇,真的沒有能力再給太子任何承諾,她只能哭泣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沒用……琴兒,太子太激動了,你快點帶他回『東宮殿』。」深怕太子的哭聲引起注意,雪葵只好忍痛吩咐道。倘若被人發現太子出現在死牢,那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梅妃和麗妃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用盡手段聯合大臣廢除太子,改立自己的兒子為王儲!她要盡力保護太子,絕對不能讓他遭受到任何危機。 「是,奴婢遵命。」琴兒瞭解主子的一番苦心,含淚扶起太子。「太子,我們先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離開雪葵姐姐!如果要關她,就把我也一起關在這裡!」他淚流滿面的小臉埋入雪葵的懷裡,不肯抬起來。 聽見騷動,獄卒匆匆奔來,緊張地道:「太子殿下,小的給您磕頭了,拜託您小聲一點啊!這麼大聲嚷嚷會被別人發現的,到時小的鐵定腦袋搬家啊!」 此時,一道冷峻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太子,不准哭!」 突來的聲音令眾人心頭一驚,慢慢地轉過來,頓時,獄卒和琴兒都驚恐地匍匐跪地,顫聲道:「大……大王吉祥,求大王恕罪……」 完蛋了!完蛋了!千防萬防,甚至還買通別的獄卒守在其他入口處了,怎麼還會這樣?大王是懂哪裡冒出來的? 眼看獄卒和琴兒都嚇到渾身顫抖,雪葵趕緊道:「請大王不要責罰他們兩人,更不要責罰太子。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硬逼獄卒讓琴兒進來探望我的,如果有罪,請大王加重處罰雪葵一人。」 祈堯峰定定地望著她,黑眸深不可測,冷冷地開口。「通通滾下去。琴兒,立刻護送太子回『東宮殿』。今天的事,不要再讓我撞見第二天,更不准走漏一點消息。」 「是、是!謝大王不殺之恩,謝大王不殺之恩!」獄卒拼命磕頭,千謝萬謝之後,趕緊溜之大吉。至於琴兒也趕緊護送太子回東宮,以免再生事端。 囚房裡,只剩祈堯峰與她兩個人,雪葵默默地望著他,望著男人斧鎜般的深邃五官,望著他寒冽冷酷的眼眸,幽幽地在心底歎息。「我可以提出兩個請求嗎?」 「你說。」祈堯峰表情嚴峻,被囚禁約半個月,聽見她終於開口求他,他的信賴居然偷偷地松了一大口氣,該死的女人,該死的倔強,該死的固執!被關進死牢的人明明是她,為何他會覺得自己的心也被囚禁,也失去了光亮?富麗堂皇的宮殿突然變得冷冷清清,他對任何事都失去了興致,不想狩獵,不想飲酒,不想舉行宴會,不想跟妃子們登華美的畫舫尋歡作樂,什麼都了無興致! 沒有人知道,每夜他都會從一條只有他知道的皇家密道進入死牢,隔著柵門沉默地望著躺在稻草堆中昏睡的女人,前幾天她感染風寒,夜裡拼命咳嗽,他還親自端來湯劑,抱著因高燒而昏迷的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藥,她常常吐得他一身濕可他每夜任何怨言,依舊動作緩慢、輕柔地把剩下的湯藥緩緩地哺喂入她口中,直到隔天早上醒來時,她的高燒才退,也不再頭痛欲裂。沒有人直到這件事,就連雪葵也不曉得,畢竟她整晚都處於半夢半醒中。 祈堯峰的凜凜黑眸閃著複雜的情愫,這女人讓他愛得好苦惱、好沒尊嚴。他可以悍然無懼地面對強敵,就算要跟貪狼國決一死戰,他也會身先士卒,一馬當先地迎敵。但面對這個小女人,他卻變得好笨拙、變得束手無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開口開口求他吧!不要再讓兩人的關係如此冰冷,快開口吧! 雪葵認真地道:「請你不要浪費時間調查我是不是奸細,那不是重點,貪狼國的威脅與日俱增,請你們一定要趕快擬出對策。」雖然被關在這個又濕又冷的地方,但她可以忍受肉體上的種種不適,不過一定要確定祈國的百姓是平安的。 祈堯峰冷傲地道:「關於這一點,本王已經在和兵部大臣商議了,自有因應對策。」根據祈國派去的探子回報,貪狼國的確正在招兵買馬,蠢蠢欲動,他們當然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不可能坐以待斃。 雪葵又道:「既然中土三國勢必會和貪狼國展開一場生死戰役,請你先別雷將軍。我明白他犯下了打錯,但國難當前,急需將才。我聽說雷將軍曾經平定邊境多場戰役,個性沉穩,熟悉兵法,善於調兵遣將,所以何不讓他出戰,戴罪立功呢?如此一來即可彌補他所犯下的過錯,又可解救蒼生免於被殺戮的命運。」 祈堯峰冷漠地注視她,玄亮黑眸透著一股冷芒,冷笑道:「你很有閒情逸致嘛!都已經被打入死牢了,還開口閉口地管別人的閒事,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命運。怎麼,你就這麼有把握,認為本王一定不會殺你,會赦免你嗎?」 「不。」雪葵平靜地搖頭,翦水雙瞳宛如星辰般閃爍著純淨的光芒。「我知道自己很難洗刷汙名,擺脫奸細的嫌疑,但就算要死,我還是希望能幫雷將軍和婉妃求個情,因為在他們兩人身上,我看到一份讓我深深動容的愛情。」 「愛情?」祈堯峰笑得更加議諷。 「是的,愛情。」雪葵的表情很認真,眼底透露著哀傷及一縷淡淡的惆悵,低聲道:「我很羡慕那樣的愛情,那是我一直追求卻又無緣得到的。他們的兩人世界是那麼單純美好,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這一輩子隻愛一個人,只為一個人傾注柔情,只為一個人歡笑、悲傷、祈福,心理、眼裡都是對方,和對方一生一世,牽手到老。」 她的聲音好輕好輕,卻狠狠地擊中他的心。好像有一枚炸彈在他體內引爆了,他的剛愎自用,專制驕傲都被炸得粉碎,轟然倒塌。第一次,他如此清楚地看見這女子的心,看見她純淨澄澈,宛如水晶的心。透過她水靈又澄澈的眼眸,他終於清楚地看到了她要的愛情。她說,她不需要榮華富貴,也不要金山銀礦,她要的,就是一顆最簡單、最真誠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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