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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也許是分開太久了吧?羽浵猜測自己的個性原本就比較內向沉默,不是個會撒嬌的女兒,所以跟父親的關係不算親匿。

  至於母親,羽珊告訴她,母親已經在多年前因病過世了。

  羽浵很喜歡跟妹妹羽珊在一起,第一次看到羽珊,她就覺得這個女孩跟她之間有股很親密的感覺,她可以完全信任珊。

  兩姊妹也相處得非常融洽,只要一碰面,都有說不完的話。可羽浵發現,只要自己一問到以前的事,羽珊好像都會有點慌亂。

  也許,那場車禍把珊嚇壞了,所以只要羽浵一詢問往事,珊就會想起姊姊昏迷的恐怖經驗,是以,珊不太喜歡她一直追問以前的事。

  羽浵這樣告訴自己。

  她常常提醒自己,這樣就夠了,她有個很體貼的男友,還有慈祥的父親以及非常要好的妹妹,她的人生很富足,她要知足,不應該向老天多要求什麼了。

  可是……她還是常常感到莫名的心慌,大腦中好像有個神秘黑洞。

  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遺忘了某個重要的約定,甚至是遺忘了……某個人?

  誰?

  她遺忘了誰呢?

  這個問題整整困擾了她三年,羽浵無法厘清自己為何會有這麼不安的感覺?

  她常常作一些奇怪的夢,夢中有個朦朧的男性身影,他總是伸出大手等待她,可她的眼前卻盤據著濃濃黑霧,她撥不開,也越不過,越心急,那男人的身影就愈模糊,到最後,她總是在夢中焦急地大哭。

  醒過來時,她已淚濕枕畔,總是怔怔地坐在黑暗中無法繼續入睡。

  夢中的男人究竟是誰?為何找不到他,她會覺得哀痛欲絕,會悲慟地大哭呢?

  那男人對她很重要嗎?

  可,他到底是誰呢?

  是書浩嗎?

  不,有個奇怪的直覺告訴她——不是,絕對不是。

  雖然無法說明自己為何如此肯定,但,羽浵就是知道,夢中的男人不是書浩。

  不是書浩,那他是誰?

  羽浵不敢把這些問題告訴嚴書浩,因為書浩對她情深意重,可她居然常常夢見另一個男人,甚至為他心魂不寧,她有嚴重的罪惡感。

  不該這樣的,她覺得自己像個壞女人。

  羽珊又吃了一塊乳酪蛋糕後,好奇地問:「對了,昨天晚上我們一起用餐後,書浩哥神秘兮兮地說要帶你去看個東西,到底是去看什麼啊?」

  提到昨晚,羽浵眼神一黯,握著刀叉的手也停了下來。「他……帶我去看結婚鑽戒。」

  「啊?書浩哥要跟你求婚了?」羽珊瞪大雙眼,快樂地尖叫。「姊,恭喜你,這真是太棒了!」

  羽浵搖頭。「我沒答應……也不是拒絕啦,找只是說,不想這麼快就結婚,我希望能過一陣子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為什麼?」羽珊非常不解。「書浩哥有多愛你,你應該很清楚吧?而且你們也交往多年了,感情十分穩定,你為何不答應呢?」

  羽珊開玩笑道:「姊,你該不會以為書浩哥是我們的近親,血緣太近,所以最好不要結婚?我早就跟你解釋過了,書浩哥其實是我們的遠親,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只是從小兩家都住在同一個地區,往來非常密切,所以感情很好。」

  「不是這個問題。」羽浵眼神飄渺,黛眉漾滿輕愁。「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找不回失去的記憶。你知道嗎,我常常走在街上,卻茫然地停在十字路口,整個人拚命東張西望,冷汗直冒,不知下一步要往哪裡去?哪裡是我的家?我該何去何從?我……我又是誰?在臺灣,還有誰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人認識我、在乎我嗎?」

  濃濃憂傷籠罩她的臉。「我覺得自己是殘缺的,是一副空殼子,不僅腦子空空蕩蕩,胸膛深處也空空蕩蕩的,好像遊魂般飄蕩在人世間。我連最基本的記憶都想不起來,像我這樣的人,連自己都不瞭解,根本沒有把握可以好好回應書浩的愛,沒有把握能給予他幸福。」

  羽珊聽得好心痛。「不是的,你不是殘缺的人,你——」她差點脫口而出:你有一個非常深愛你的男人!

  驚駭地捂住自己的嘴,羽珊的臉色忽青忽白。好恐怖!她差點就說出最最不該說的話,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了!

  望著茫然無助的羽浵,有一瞬間羽珊有股衝動,想告訴她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可下一秒,嚴書浩苦苦哀求的表情又在她腦中閃過。

  羽珊知道書浩哥真的很愛羽浵,他不能失去她,所以,她只能選擇閉嘴,只能跟自己的良心苦苦征戰。

  喔,她好痛恨自己的角色!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情如姊妹的好朋友,她不該幫著書浩哥隱瞞她很多事。

  可,在那個節骨眼,自己真的以為那樣做對她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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