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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的手伸到棉被裡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樣東西。

  「唉……我真是變態。雪寺羽音,你不能再這樣了,既然已經決定要放棄那段感情,你不可以……不可以再貪戀他的氣息。你這樣,要如何忘記他?」

  低聲罵著自己,她的手卻還是溫柔地輕撫著那件澡藍色的襯衫,癡癡望著它的線條,忍不住把臉埋入襯衫裡,汲取屬於他的味道。

  只有讓他粗獷的味道完全,她的心才感覺得到溫暖,不會覺得太孤單,不會讓漫漫長夜擊垮她……

  這是盧易恒的襯衫,有一次,羽音幫忙洗衣服,卻沒注意到這件襯衫不能用洗衣機洗,必須送洗。發現時,可憐的襯衫已經皺得像梅乾菜,很多地方還褪色了,羽音當時很自責,易恒卻安慰她說只不過是襯衫,不須在意。

  他把洗壞的襯衫用一個紙袋全部裝起來,打算送到資源回收箱。羽音越看那些襯衫越覺得可惜,忍不住偷了一件回家,每天晚上放在枕頭邊,陪伴她入睡,從此她睡得更香甜,連夢境也充滿了幸福的顏色。

  決定回到日本時,她淚流滿面地收拾行李,打開衣櫥就胡亂塞了一些衣物進旅行箱,根本沒看清自己在拿什麼。不過,一片混亂中,她還是記得把易恒的襯衫也放入行李中,陪著她飄洋過海回到日本。

  羽音把襯衫的鈕扣全部打開,讓它像棉被般蓋在自己身上,豆大的淚珠又滾滾墜下,懊腦地敲打自己的頭。「我到底在做什麼啊?雪寺羽音,你應該堅強一點,你應該趕快把這件衣服丟到垃圾桶,最好拿把剪刀來,把它剪破剪爛,不能讓它再影響你……」

  嘴裡說要剪破襯衫,不過,羽音心底很清楚——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捨不得扔掉這件襯衫。這是屬於她的無價之寶,代表了他們兩人之間最燦爛、最美好的回億。

  她永遠不會忘記,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火爆;不會忘記地震時,他那麼溫柔地呵護她,視若珍寶地守護她。不會忘記兩人在北海岸手拉手狂奔,海風吹亂他們的頭髮,他們的笑聲卻更加響亮,像是兩個天真的大孩子。不會忘記自己曾經那麼幸福地愛過、被愛過……

  淚水滴到枕畔,她哽咽地自問自答:「他現在在做什麼?一定是跟鐘芃欣在一起吧!他們一定過得很幸福,甚至計劃要結婚……他會想起我嗎?哈哈哈。雪寺羽音,你別傻了,擁有那麼漂亮嬌媚的女朋友,他還想你做什麼?你笨手笨腳,每天只會給他惹麻煩,個性又不可愛,他……他不會想你的,絕不會。說不定,他還很慶倖你主動提出分手,省了他很多麻煩。」

  心窩又酸又澀,淚水掉落的速度似乎比窗外的雨勢還急,她爬起來拿面紙擤鼻涕,忽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人耳中。

  什麼聲音?羽音狐疑地下床傾耳細聽,她好像聽到樓下有人說話和走動的聲音?但,不可能啊,老爸、老媽現在人在西班牙,早上才剛通過電話呢,爸媽說他們玩得非常盡興,樂不思蜀,不可能提早回國吧?

  那……樓不是什麼聲音?

  該不會是小偷吧?

  羽音越想越害怕,披著睡袍,拿起放在角落的球棒悄悄下樓,還沒走到樓下,就聽到森田繪理香的聲音。「今天的雨下得真大啊……」

  原來是繪理香。羽音松了——大口氣,兩人情同姐妹,所以都有彼此家裡的鑰匙,繪理香可能是看到雨勢太大,怕她忘記關緊門窗,所以又過來看看。

  她匆匆下樓,一邊嚷著:「繪理香,你嚇死我了,突然跑進來,我還以為是小偷呢!你……」

  還沒有說完的話卡在喉頭,羽音瞠目結舌地瞪著出現在眼前的人。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睡昏了嗎?現在是在夢遊?還是出現幻覺?站在繪理香背後的男人……居然是盧易恒?

  繪理香好笑地看著羽音呆若木雞的模樣,把盧易恒往前推,以流利的英語道:

  「快點進去吧!你看,她啊,自從回到日本後就得了相思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還重感冒呢!」

  外面的風雨真的很大,盧易恒渾身都在滴水,發梢不斷滲出水來,他提著簡單的行囊,默默地看著羽音,鏡框後面的黑眸卻異常熾熱,終於找到她了,終於。

  「你……你……」羽音呆呆地看著他,又看著站在一旁的繪理香,好半晌才意識過來——天啊!這不是幻覺,更不是作夢,盧易恒真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來到日本了,千真萬確。

  下一秒,她雙手掩住臉發出慘叫,轉身就逃向二樓。「啊啊啊——」

  好慘啊!她現在的模樣這麼狼狽,不但披頭散髮,身上還披著舊舊的睡袍,而且剛剛擤過鼻涕,鼻頭一定又紅又腫,再加上重感冒,她的氣色一定很不好……嗚嗚嗚,為什麼她老是在他面前呈現出最醜、最糗的一面啊?

  眼看羽音沒命地往二樓沖,繪理香搖頭歎氣。「她喔,怎麼老是莽莽撞撞得像個小孩子,來,我先拿毛巾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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