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誰是誰的親愛的 | 上頁 下頁


  肚子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這是賀意隨自然醒後的第一個反應。

  他的生物鐘與別人不同,下午三時才是他的早飯時間,而這個時候,通常很難叫到外賣,因為午飯時間已過,晚餐又還沒有開始,所以,基本上,他的早飯很難吃得愜意。

  在床上賴了兩分鐘,將所有熟悉的小吃店在心裡像放電影一般過了一遍,確定這個時候如果不想吃西餐,就只有路口那家粥店還勉強可以接受之後,他才起床開門。

  「紀遙。」睜眼第一件事,清點所有物品。在這個家裡,只有那小子是活物,需要時時刻刻關注他的方位。

  沒有人回答。

  看來是不在家。

  他搖搖頭,精神抖擻地走進洗手間。

  咦?「不會吧?」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賀意隨退出來,愣愣地看了看四周,一塵不染的家具、乾淨的地板、明亮的窗戶,再低下頭看看,積了兩大盆的髒衣服都不見了,就連那一股時時刻刻彌漫在廁所裡的臭襪子味道都變沒了!地磚煥然一新,不銹鋼的水龍頭如鍍了一層銀般,亮白晃眼。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和紀遙兩大懶鬼住了三年的家。

  他是遇見畫中仙了嗎?就像小時候聽的神話故事一樣,趁他睡覺的時候,畫中的仙女走出來,幫他料理家事,做好早飯……

  想到早飯,一股誘人的食物香氣已將他肚子裡的饞蟲一個個勾了起來。顧不得洗漱,轉身奔進餐廳。

  沒錯,就是它!

  桂花蓮藕粥。

  他剛剛還躺在床上想得流口水的食物。

  怎麼會?怎麼這麼巧?

  他傻呆呆地愣住了。

  「咦?你醒了?」

  他猛地回頭,看到蟈蟈手上拎著的空臉盆。

  「這是……你做的?」

  蟈蟈甜甜地笑,「是啊,你不讓我動吸塵器,我只好拿掃帚抹布出氣。」

  「嗄?」她是不是理會錯了他的意思?

  不過,那粥聞起來還真是香。

  賀意隨吞了口口水。

  「你還沒洗臉吧?快去洗洗過來吃啊。」蟈蟈一邊朝洗手間走,一邊笑說,「我真還沒見過比你更會睡的人耶。」

  賀意隨乾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

  洗漱完畢,坐到餐桌前。清爽、甘甜,帶著溫熱的粥被送入口中,賀意隨內心的歉意也開始升到了頂點。

  「紀遙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蟈蟈皺了皺眉,「你今天老是在找他,你對他管那麼嚴做什麼?」

  「噗。」一口粥噴了出來,差點被嗆住,「我管他嚴?」

  「不是嗎?小孩子嘛,又是放暑假,當然比較貪玩一點,你老是管他,想把他拴在褲腰帶上,時時刻刻盯著他,他不反感才怪。我看哪,他跑出去一整天,不敢見你的面,就是物極必反的反應。」

  「他不敢見我的面?」賀意隨兩眼直翻,一副被噎到的表情。該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讓紀遙避之惟恐不及的人到底是誰?

  不過話又說回來,昨天紀遙是怎麼跟他保證的?他說了要帶蟈蟈出去逛逛的,自己反倒人影都不見,讓人家在家裡做了一天的幫傭,真是太過分了。

  他這個做哥哥的,可再不能由著他胡來。

  「你等等,我給他打個電話。」他狠狠吞下一口粥,拿來手機。

  一遍不通,兩遍不通,三遍四遍……仍然不通。

  「媽的,臭小子!」

  「哎呀,你罵人會帶壞他的唉。」蟈蟈還搞不清楚狀況地挑他的刺。

  賀意隨不由得洩氣。

  「別生氣了,小孩子要慢慢教。」

  「小孩子?」賀意隨從碗沿上抬起眼來睨她,「對了,你多大?」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是嗎,什麼時候?」他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問過這個問題。

  「就是在網上啊。不過,你那時候幹嗎要說自己只有十九歲?你是故意說得只比我大一歲的吧?噁心。」

  她嘴裡說著噁心,臉上卻笑得好比一朵盛開的花。

  賀意隨端著碗,瞪著她,表情痛苦得剛像吞吃了一隻蒼蠅。

  有苦說不出啊,唉,想哭哭不出。

  「怎麼了?不好吃?」蟈蟈收了笑,疑惑地看他。

  他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濃黑的眉毛習慣性地蹙起,「就是啊,餓得要死了卻只有粥喝,你不會做飯嗎?」

  「嗄?可你剛剛還說……」

  「對吧?你不會做飯是不是?」他重重地放下碗,嘴角輕蔑地撇了撇。

  蟈蟈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下來,默默地收著碗,不言不語。

  賀意隨的心揪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過分的話,尤其是對一個還不太熟悉的女孩子,但,他卻非說不可。

  狠一狠心,別過臉去,猛然看到陽臺上,隨風飄動著的長長短短的衣服,他的眼瞪大了。

  天哪!

  「你在幹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嗎?」他跳起來,捉住她的肩,沖著她做變身獅吼,「誰要你洗內褲的?是誰要你洗我的內褲?」

  蟈蟈無助地看著他,被他晃得頭暈。

  躲了一天的紀遙被憤怒的獅子派下一個艱巨的任務。

  如果他不能把蟈蟈小姐心甘情願地送上飛機,他就不要回來了。

  雖然,他並不是非住在這裡不可,但,就這樣被表哥趕出來,在親戚面前,他的面子多多少少有些擱不住,所以,還是乖乖執行任務比較好。

  「蟈蟈,看電視哪?」他掛著一臉諂媚地笑,在蟈蟈身邊坐下來。

  「嗯。」明顯的心不在焉。

  紀遙的自尊心有些受損。他耶,堂堂「譽滿中學」的一大校草,迂尊降貴地來跟她這個醜八怪說話,她居然還不放在眼裡,氣死他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毫不客氣地單刀直入,跟這種人,沒有必要講什麼策略。

  「什麼?」

  「我問你什麼時候走!」加重的語氣帶著明顯不悅。

  蟈蟈看著他,沉默了一下,「是他要你來問的?」

  「呃……」在她清澈的眼神注視之下,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狼狽,「是。」

  她仍然看著他,良久,良久,久到他幾乎就要脫口說出「表哥不是你的親愛的」的時候,她終於轉過頭去。

  「知道了。」她的腿蜷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兩眼盯著電視,電視裡有個女人笑著對她說:「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一些。」

  那一瞬間,紀遙覺出自己的殘忍。

  驕陽烈烈,桐木棲棲。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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