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塞上曲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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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好奇,你打算怎麼做呢?行刺單于?以你的身手,就算單于閉上兩隻眼睛,你也沒有半分勝算。」 「換了是你,也一樣。」我面無表情地回視他一眼,並不打算否認。 否認有什麼用? 在他面前,我已毫無秘密可言,只不過,他在我眼裡也是同樣的昭然若揭! 不管溪水是以何種方式流淌,它最後的目的都只有一樣——匯入大海! 只不過,我對他流淌的方式完全不敢苟同。 「不錯。」冒頓似笑非笑地回應著我挑釁的目光,以一種仿佛塵埃落定般堅定的語氣對我說:「但我不會用那樣愚蠢的方式。」 「是呵,」我譏笑,「你會用你的鳴鏑隊,就像剛剛那樣,用鳴鏑箭射向單于,然後,你身後會有三千支長箭跟著射向同一個目標。這世間沒有任何生靈能夠逃脫三千枚鐵箭的直射。」說著說著,我驀地頓住了口。 沒有三千支了,再也沒有三千支長箭了。 我神色一黯,轉過頭去。 冒頓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是嗎?」 我不再說話,他也沉默下來。 我們各懷心事。 四周一片靜默,唯有微風掠過草地的聲音,沙沙……沙沙…… 良久,冒頓忽然躍下馬來,將馬鞭和韁繩遞了過來。 我不解地瞪著他。 「馬不好。」他說。 我笑起來,笑容裡有絲悲涼的味道,「再不會有任何馬比『它』更好。」 是的,再不會有…… 再不會有伏琅,再不會有「雪瞳」,再不會有三千鳴鏑騎士,再不會有…… 為了未來最後一個得到,我們還能夠失去一些什麼? 我不知道。 不知道冒頓知不知道呢? 或許,他是知道的吧? 正因為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才可以不在乎! 匈奴人的節日和中原不同。 春季采春,秋季秋狩,到了夏季便是草原上最盛大的叼狼大會。 這幾日,匈奴各部的王族已陸陸續續聚集到王庭來,只是卻遲遲不見賀賴首領巴圖魯的身影。那只老豺狼,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我坐在場外搭好的氈帳裡,懨懨地,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而場內的氣氛已經達至沸點。 各部的勇士們騎著戰馬,打著赤膊,赤手空拳地搶奪著場中那一隻兇狠的惡狼。一時之間,開闊平坦的草地上駿馬交錯,草塵飛揚! 勇士們的呐喊聲,各部王族的叫好聲,看客們的哄笑聲……嚷成一片。汗氣混合著人獸負傷之後的血腥氣蒸騰起來,彌散在正午有些毒辣的烈陽裡。 「看哪,快看!是比莫魯!比莫魯搶到狼了!」 「比莫魯!比莫魯……」 人群沸騰起來,數千人一齊高呼的聲音震耳欲聾,我一驚回神,看向場內。 恰好看到狼一扭身,狠狠咬住比莫魯的手臂。比莫魯一聲慘呼,他身邊的冒頓反應極快,一掌拍下去,正中狼頭。 狼負痛躍起,放開了比莫魯,而後者的手臂上已被咬去了一大塊肉。人群陡然安靜下來。賽場中,剽悍勇猛的騎士們已將狼團團圍住,冒頓一馬當先,一人一狼彼此對視著,目中閃動著同樣森冷的寒光。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我本以為叼狼只是一款追逐的遊戲,不料原來這樣兇險。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坐在我身邊的呼延冉珠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對我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呃?我不是……」我的臉一紅,不知道為什麼,竟覺得有些心虛。 「不用解釋,我明白的。」 「不是……我只是……」只是什麼? 看著呼延冉珠自以為了然的目光,我忽然覺得洩氣。是啊,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又該要解釋些什麼呢? 今日場中換了任何人,我都會為他懸心吧? 「其實,他是一個好人!」呼延冉珠忽然感歎地說,「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我仍然希望,有一天他能變回原來的他。而你,就是那個可以使他改變的人。」 「我?」我驚得差一點跳起來。 幸而大家都注視著場中的叼狼大賽,沒有人留意到我的失態。 「就是你!」呼延冉珠看著我的目光混合著信賴、感激、肯定與鼓勵,只是我卻沒有辦法認同她的觀點。 我能使冒頓改變? 這多可笑! 恐怕呼延冉珠連冒頓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你不相信?」 我苦笑著,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 有時候,一個人太過於天真善良,反倒會讓人不知如何應對。比如蕖丹,比如呼延冉珠。 「你還記得冒頓從月氏國逃回來的那一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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