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塞上曲 | 上頁 下頁 |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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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我是誰?」我斜眼睇他,帶著幾分惡趣味。 「曦央麼。」他傻乎乎的有些小得意。 「那,曦央又是誰?」我很不厚道地繼續問。 「我媳婦。」 暈! 答得那麼快,也不怕咬舌頭。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上像潑了血似的紅,跟蕖丹有得一拼。 「你要走了?」他跟著我站起來,腳下一個不穩,又軟軟地跌了回去,背部狠狠撞到床沿,痛得他一陣齜牙咧嘴。 「嘿,知道痛了吧?這就是口沒遮攔的報應。」我幸災樂禍地揶揄他。 這樣的話在他清醒的時候是根本聽不出來的,沒想到,喝醉了,感覺反倒靈敏起來。 他怔在當地,呆呆的,悲慟的,帶些手足無措的茫然,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等不及地要受罰卻又害怕受罰。 「呸呸呸,你就這點出息呀,算我說錯話好了。」我忙不迭地推他,怕他就這樣傻呆過去,再也回不來了。 到時候要我嫁一個傻丈夫,那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等等!我的手驀然一頓,自己被自己嚇到了。莫非,蕖丹不傻,我就真願意嫁給他了? 我驚駭地望著他。 他卻一徑只沉浸在自己的悲慟裡,無助地拉著我說,「你知道嗎?曦央,本來是應該由我去的,那本來應該是我去的。」 「去哪裡?」原諒我,這幾天為了避開那個長著一雙色眼的使臣,我已經「病」了好些天了,以至於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錯過了哪些新聞。 「月氏……月氏國……」 我松了一口氣,「那裡有什麼好玩的?不去就不去了唄。」要我說,八輩子不去我都不會覺得遺憾。 「可是,大哥去了呀!」蕖丹充滿哀傷的眼睛直直看住我,那樣子讓我覺得自己這樣滿不在乎是一件多麼罪惡的事情,「大哥代替我去月氏國做了人質。」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響,思緒有片刻的空白。 過了一會兒,我才輕輕笑了起來,「蕖丹,你這個傻瓜,玩笑都不會開嗎?哪有堂堂一國的太子,會去別國做人質的?」 有!當然有! 然而,我心裡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掙扎著說,怎麼會沒有呢?歷史上這樣的事情還少了嗎? 始皇嬴政不就曾在趙國做過人質? 當然,那時候,他還不是秦國的太子! 寒意忽然從我腳底升了起來。我神情複雜地望著蕖丹,不知道該對他說恭喜呢?還是別的一些什麼? 這個善良的大孩子,當然還不明白單于庭將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太子去月氏國做了人質,我卻始終想不明白,在這件事裡我又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到底有沒有推波助瀾? 如果那一天太子不曾對月氏使臣說過那些話語,是否最後坐上使臣馬車的那個人便會是我了呢? 雖然,單于陛下對蕖丹的回護是非常明顯的,但,若是這件事落到我的頭上,他又會不會將這份回護加諸於我?那只有天曉得。 「蟑螂。」 伏琅走進來,大概是見我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猶豫了一下,又轉身走了出去。 這個死蟑螂!太有個性了吧? 我一把坐起來,「我有話問你。」 他不情不願地轉身看著我,卻再不走近半步。 好吧!你狠!我讓你! 我拉拉身上睡皺的衣服,上前側坐在桌邊,指著另一邊對他說:「坐。」 他終於坐下來。 目光盯著自己的腳尖。 「那一天,在使臣大帳外面,你為什麼要回頭救我?」 他仿佛是震動了一下,眼神飛快地掠過我,然後繼續落在自己的腳尖上。 我不逼他,雖然他是我的奴隸。 我拿起桌上的銅壺,搖了搖,然後對著壺嘴灌了一口。 伏琅終於開口:「奶茶是冷的。」 對,是冷的,而且是冰的,那又怎樣?我滿不在乎地拿毛茸茸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他的表情是驚駭而又忍耐的。 惹得我哈哈大笑起來。 有時候我也不由得會想,如果有一天伏琅發覺我並不是真正的郡主,不是賀賴首領在出發之前命令他誓死效忠的主子,不知道他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 「嗯?如果你不回頭救我,應該已經順利地混入月氏武士裡面去了吧?到了單于接見使臣的時候,你就可以像我們起初商量的那樣,將你手中的刀狠狠插入單于的心臟。」 這是巴圖魯要我帶著伏琅來到單于庭的真正目的。 也是我唯一能夠拯救霍戈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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