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滄海謠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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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只有蕭子言一個人最是閒散。 他一會兒這裡逛逛,一會兒那裡轉轉,就仿佛威遠鏢局是什麼遊覽勝地一般。 羅長風也不去管他,只是在廳中不斷踱來踱去。 突然,他象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刹住腳步,叫來管家羅福,吩咐道:「羅福,你先帶著所有內眷離開,暫避風頭。」 「老爺!」羅夫人抱著剛滿月的孩子走到羅長風面前。 這個孩子是他們夫婦在四十多歲時才生得的,中年得子,格外疼惜。如今,一朝分別,相見無期,怎不令人悽愴斷腸? 「老爺,就讓我和孩子留下來陪你吧。」羅夫人淚流披面。 羅長風摸摸妻子的頭,又看一眼熟睡的孩子,愛憐地拍拍孩子胸前的火紅肚兜,意味深長地歎道:「去吧,好好保護他!」 羅夫人還待說什麼,羅長風揮一揮手,背轉過身去。羅夫人只好在眾女眷的拉扯之下跟隨羅福坐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揚蹄而去,羅長風這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時間在靜諡中一點一點流逝,當打更人的銅鑼終於敲響三下之後,羅長風掀了掀眉角,一股悍然的氣勢籠罩在他全身上下。 武林中人,不成功則成仁,絕對沒有不戰而逃的道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刀光劍影之下。 正自激勵著,他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慵倦的聲音,懶洋洋,軟綿綿,有氣無力,冰冷生硬,仿佛開口說話是一件令他非常厭憎的事情。 「羅長風,秘籍呢?」 刹時之間,整個天地之間仿佛都充塞了這短短的六個字。 「羅長風,秘籍呢?」 多麼天經地義的一句話!他的態度仿佛就象去朋友家裡借鹽一樣隨便。 羅長風怒目瞪視,可是,滿庭之中,除了威遠鏢局一眾戒備森嚴的鏢師之外,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閣下就是天鷹聖使步滄浪?」羅長風有心賣弄,故意將聲音凝成一線,遠遠地發送出去,好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可是,話一出口,他便大吃一驚,原來他的內力雖將話音逼送了出去,但只細細的一線,遠則遠矣,卻不具威懾之力。而步滄浪所說的六個字,卻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聲聲入耳,就象佛門的獅子吼一樣,有聲震乾坤之力。一波又一波,餘音繚繞,久久不息。 而且,很明顯的,步滄浪的功力猶勝佛門獅子吼。獅子吼是以鋼濟鋼,而他剛才分明是以柔馭鋼,看來,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羅長風明知不敵,只得豁出去般發一聲喊,拉開架勢,道:「三十六路開天掌雖不是什麼絕世神功,但好歹也是祖宗傳下來的,斷不能讓無恥之徒輕易竊取而去。今天,你若贏了我這一雙肉掌,威遠鏢局這幾十條人命就算是你的,但若羅某僥倖勝得一招半式,那麼,就請閣下從哪裡來還回哪裡去!」 「嗤——」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嘲,如一絲霹靂,突爆之後消散如輕煙,轉瞬不可尋。 朗朗夜空,澹澹皓月,忽聞這麼一聲不明來處,不辯去路的譏誚之聲,無不令人毛骨悚然。 膽子小一點的鏢師,都戰戰兢兢地駭道:「鬼啊!是鬼!」 羅長風見狀,不免焦躁起來,他抬起兩手,一招「石破天驚」,擊向五十步開外不斷搖晃著的一株桑樹。刹那間,樹倒葉落,但除此之外,依然不見有任何人的蹤跡。 這一下,連月亮都仿佛羞愧得躲入了雲層之中,空氣裡含滿了無數驚惶的吸氣聲。 本來還算冷靜自持的羅長風,此時既羞愧又惱怒。堂堂威遠鏢局的總鏢頭,被人象貓戲老鼠一般捉弄了一番之後,卻連對方的人影都未見到,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他還有何面目在江湖中立足? 想罷這一切,羅長風頓覺心灰意冷。模糊中,他仿佛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正漸漸向他迫近,甚至,連拂面而來的夜風之中都沾染了血腥的甜味。 一股不祥的預感陡地從胸腔之內升起。 他凝目遠眺,目光所及正是羅福日間駕出去的馬車。 車駕上空無一人,車廂外更是血跡斑斑,本來頗為神俊的白馬早已萎靡不堪,一旦停止奔馳,頓時口吐白沫,暈死在地。 「夫人!夫人!」羅長風渾身一震,奔向馬車。 眾鏢師紛紛圍攏過來。 掀開車簾,只見羅夫人戰戰兢兢地縮在馬車內側,雙手死死地抱著孩子,從她那雙空洞失神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受了極度的驚嚇。 羅長風虎目含淚,小心翼翼地將妻子扶下車來,剛想接過孩子,羅夫人卻發了瘋似的將孩子狠狠攬在胸前,不讓任何人靠近半步。 她一遍遍緊張而兇狠地高喊道:「你不要過來!不許傷害我的孩子!」 月光之下,那張素日溫婉帶笑的臉龐顯得絕望而猙獰。 「夫人,不要怕,是我,我是你的夫君羅長風啊!」羅長風一步一步緩慢地接近羅夫人。 羅長風這三個字終於在羅夫人失憶的心中驚起一絲漣漪,她茫然地看著他,怔怔地安靜下來。 羅長風溫柔地撫了撫她零亂的頭髮,一隻手緩緩接過她手中的孩子。 眾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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