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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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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二人之事又與諸位有何相干?你們要苦苦相逼?」 「路不平,有人踩。麒麟樓本為武林泰斗,各路豪傑馬首是瞻,二公子攜嫂叛出麒麟樓,便是武林公敵。何況,任何有血性的男兒都不會允許這種有違綱常之事發生。」長劍青年義正嚴詞,侃侃而談。 「這麼說,你們是我哥派來的了?」南宮麟注目長劍青年,沉痛地問。他不相信哥哥既放過他,又會派人來阻截他。 「這種事,樓主怎麼好意思發令?不過,我們既奉麒麟樓為武林至尊,就要為麒麟樓分憂,剪除叛徒是大家份內之事。」 南宮麟冷冷一笑:「兄台說的是,那你就先來捉拿叛徒,立個頭功如何?」 長劍青年慨然道:「狗賊休要張狂,今日就由本少爺親自來取你那肮髒的首級。」說罷,長劍出鞘,直指南宮麟。 南宮麟心中憂憤,怒喝道:「好你一口一個狗男女,狗賊,今日我若饒了你,我也就不姓南宮!」 話音剛落,人已彈起,這一變身,自然而然避開長劍鋒芒,人卻已轉到青年背後,屈指一彈,點中青年的後背,只稍一用力,那長劍青年便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飛跌而去,正好落在那一盤被他糟蹋的武昌魚上,啃了個滿嘴腥。 「我早說過,既來黃鶴樓,焉有空手而歸之理?這一盤武昌魚還請公子品嘗。」南宮麟對著跌了個狗吃屎的長劍青年哂笑道。 那青年狼狽地爬起來,狠狠地瞪了南宮麟一眼,卻也不好意思再上來挑戰,只得落荒而逃。 「南宮麟!你不要欺人太甚!」一直在旁邊虎視眈眈的金毛大漢厲聲喝問道。 隨著他的這一怒吼,全黃鶴樓上上下下所有人等都手提兵器圍攏過來,人人都是一副恨不得啖其肉,食其皮的架勢。 顏紫絹上前一步,擋在南宮麟身前,向四面福了一福,眼睛直視無憂大師道:「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如果我肯隨大師前往少林寺,你們肯不肯放過他?」 「小淫婦,還想跟我們討價還價?沒那麼便宜!」話剛說完,他的整個人已被人拋了起來,最後狠狠地跌落在堂前的八仙桌上,杯盤碗盞碰裂一地。 他茫然地抬起頭來,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又聽「啪」的一聲,嘴角被人狠抽了一下,打落幾顆牙齒。 南宮麟指著他訓道:「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以後你的嘴最好給我放乾淨點。」 那人忿忿地撫著嘴角,敢怒不敢言。 「阿彌陀佛!大家認為女施主的建議可行?」無憂大師環顧四周問道。 「不行!」還不等群雄回答,南宮麟首先斷然回絕了這一提議。 「麟兒!」顏紫絹幽怨地望著他,「我知道你對我的一片心意,我真的很感動,也很感激。我也希望,今生能跟你過一段平靜的真真正正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但,天不從人願,上天註定讓我們無法相守,我們也不能強求。想想你哥哥吧,我們已經對不起他了,就更加不能令麒麟樓蒙羞。還有你,你本來可以成為頂天立地受人敬仰的大俠,就是因為我,才使你成為武林正道的公敵。我不願意看見你這樣,更不願意讓你為了我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你能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沒有了你我的日子就不再光明。說什麼成為一代大俠,在座諸人之中有多少人背著俠士之名做著苟且之事?我並不稀罕那些虛名,我只要跟你廝守在一起。」南宮麟苦澀地搖著頭,他拉住顏紫絹的手,一眉一眼全是溫柔。 可是,他的這一番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在場所有的人,大家都用一雙噴火的眸子緊盯著那對難分難舍的璧人。 「二公子,我覺得顏姑娘的話才是正理。就讓老衲帶顏姑娘回少林寺靜修,以帶罪之身罰她永生不得出少林之門,這件事也就這樣作罷吧。」無憂息事寧人地歎道。 「不行!」這一次是除顏紫絹一人之外,廳中所有的人異口同聲予以反對。 無憂歉然地看一眼顏紫絹,無奈地道:「女施主,恕老衲無能為力了。」說罷,他合什退下,站到一邊。 顏紫絹回過頭來,看一眼滿臉憂憤的南宮麟,她伸出手輕輕理了理南宮麟鬢邊的亂髮,笑道:「麟兒,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打架了嗎?看你,氣成這個樣子,頭髮都亂了。」 樓上樓下一眾人等齊齊驚呼。 今日聚在這裡的,都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正派人士。大家都是循規蹈矩之人,不管背地裡如何謔浪笑蝶,但至少都維持了表面上的道德。 可如今,這對年輕人的舉止分明破了一般青年男女的大防,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南宮麟掠鬢,這樣的事,如何不令眾人震驚? 便有那偽道學先生破口罵道:「好一對姦夫淫婦,今日若不為武林肅清正源,我們這些人以後就不必在江湖中立足啦!」 南宮麟不怒反笑:「我與紫絹兩情相悅,共結百年之好,沒想到居然能勞動這麼多江湖朋友前來送行,而且大家似乎還有想陪同我們從此退出江湖之願,真真是好朋友啊!」 說到這最後幾個字時,他的目光冷冷地在在場諸人身上一一掃過,仿佛要將他們牢牢地刻畫在腦中。 眾人無不遽然一寒,全身上下就象被冰鎮過一般,冷颼颼的。大家忌憚南宮麟的武功,誰也不敢貿然出手,眼看廳中要成僵持之態。 那金毛大漢大吼一聲:「對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不用多說,大夥並肩子上啊!」 一刹時,整個黃鶴樓內佈滿了刀光劍影,齊齊向廳中的南宮麟和顏紫絹身上招呼過來。 無憂大師搖搖頭,黯然宣一聲佛號,閉上了眼睛,佛珠在他的手上沉穩地撥過。 南宮麟本來還以為有無憂大師在此,眾人不敢過份造次,現在看起來,不用強是不行的了。 他大喝一聲,猛地挽住顏紫絹,展開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在刀光劍影裡穿梭如風。 可是,能在此阻截他們的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他手上負人,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有好幾次,都是險險避過刀風,如果再繼續這樣遊鬥下去,到他精力不繼之時,就難免不為人所趁。 顏紫絹滿臉憐愛地替南宮麟擦去額角的汗滴,輕輕道:「麟兒,我說過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會遭人詬病的。現在,你看,不是嗎?」 「不是!我們經歷了這麼多挫折才在一起,難道你現在就想放棄了嗎?」南宮麟邊遊走在刀鋒邊緣,邊緊緊攬住懷裡的顏紫絹,他不能鬆手,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背棄他,只要她仍在他身邊,他就滿足了。 他回轉過頭,對著顏紫絹露出一個鼓勵地笑容,仿佛在說:「相信我!」 顏紫絹歎息一聲,不再言語,幸福地將頭靠在南宮麟的肩上,就這樣隨著他,哪怕天涯海角,她亦無怨無悔。 場外一直安靜地念頌著佛經的無憂大師突然倏地睜開雙眼,手中念珠掙斷,遍撒一地。 他的心中一片迷茫。 世相紛爭,光陰流轉,份屬無常,佛門弟子便是要用無悲無喜的寂滅之心來應對無常,可是,今日,在這一刻,他忽然發現滿庭的爭鬥殺伐之中,惟有南宮麟和顏紫絹的含情一笑才是這一片生死無常之中的有常。而他卻用凡俗之心來逼迫這世間唯一可以抵擋一切變化的不變與信念,這究竟是不是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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