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麒麟緣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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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南宮麒永遠將她棄置在煙波閣裡,哪怕麒麟樓裡沒有任何一個人還記得她這麼一個人,她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反而是今天,南宮麒的到來令她頗有些不自在。她猜測著他的來意,顯得心神不屬。 有好幾次,那細細的針狠狠的刺入到了她的指尖裡。十指連心,不是不痛的,但,她不願意在他面前表現出絲毫受傷的樣子。 要惹人憐惜,那也只能在肯憐惜你的人身上才可以索取,如今,她和他之間雖說是夫妻,但其間的關係仍是極其微妙。 並且,正因為這一樁婚姻並不是建築在彼此對等的地位上的,而尤其顯得虛偽尷尬。 此刻,他就坐在她的面前,他是她的夫君,是那個將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但,為什麼她感覺如此陌生? 這是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地審視他。這個男子,有著寬寬的額,濃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以及倔強的嘴唇。 他那陰沉的臉上總帶著莫測高深的笑,他的眉頭緊蹙著,仿佛盛載不住那滿懷心事。 他是麒麟樓的大當家,他身上有著和姐姐紫綃一樣凜然的氣勢,他們都是不會輕易被別人左右的人。 這樣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方式,誰也管不著,誰也休想猜得透。 她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耳邊忽地傳來南宮麒那譏誚的聲音:「看了這麼久,你有什麼想法?」 她的臉上驀地一紅。她習慣於掌握主動,任何事,任何人,只要經過她的觀察,她總可以瞭解個十之七八,然後再作相對的應付。 可是今天,她的一思一想,一言一行,卻完全被南宮麒掌控了,這種感覺對於她來說是極其不安全的,仿佛,她的整個人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 於是,她淡淡地一笑:「你也觀察了這麼久,大公子你又有何高見呢?」 南宮麒不以為然地牽了牽嘴角,他並不介意她知道他在觀察她,這有什麼呢?他絲毫也沒掩飾自己眼裡探究的表情。 他看了她好久,她坐在窗前,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停留在她那絕色的容顏上,仿佛月色也暗淡了下去。 她的身上有一種沉凝的,淡雅的氣質,看著她,他那顆浮躁驛動的心也變得安寧溫和。 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竟然微微升起一抹恍惚的喜悅,仿佛她是上天的眷顧,憐惜他的孤獨與彷徨,因而借助她的手引領他走向一個比較平和的世界。 他看著她那一雙纖細的手在紅的,藍的,白的,綠的絲線中翻飛,百鳥朝鳳,繡布上獨缺那一隻美麗驕傲的鳳凰。 可是,他的鳳凰不就在眼前了嗎?如果歲月能如絲線一樣凝固,他只願他也是其中的一隻鳥,日日伴隨在她的身邊。 「大公子?你在想什麼呢?」顏紫絹直直地注視在他,她知道在他的面前她不再需要任何的偽裝,因為沒有哪一種偽裝能逃過他的眼睛。 「我在想,你是不是應該伺候夫君就寢了?」南宮麒戲謔地揚一揚劍眉,眼裡閃動著促狹的光芒。這個女子,不管她是真心要嫁來南宮家也好,是逼於無奈委曲求全也罷,總之,他要定了她,要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和他一起,相伴一生。 紫絹聽罷,愕然地呆怔住。她瞪視著他,從他那充滿邪氣的笑容下,她完全看不出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只不過在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在拜堂成親之後的一個多月裡,他幾乎當她是透明的,那麼,今天,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他想起了她?並且要向她索要作為一個丈夫應得的權利呢? 權利!哦!是的,他完完全全有權利向她做如此要求!她是他的妻子!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她還有什麼能力來做出改變? 她僵硬地站起來,繞過身前的繡架,僵硬地走到他的面前。 他那帶笑的瞳孔在她眼前無限放大! 這就是命!一個女人的命! 不管你是不是願意,你將要和一個初初見面的人共度一生! 她不無悲哀地替自己難過著。 如果說,她這一生註定要借由父母之命成就這一段姻緣的話,那麼,上蒼又為何偏偏讓她遇見他?那個談笑間舉手拒敵的少年,那個費盡心機只為博她一笑的少年! 原來,她和他的緣分竟然是如此清淺!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是眼前的南宮麒!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站在他面前,緩緩蹲下身去,罷了罷了,從今以後,不再去想,不能去想,她的心裡應該只有眼前的這一個人! 她閉上眼睛,伸手去脫南宮麒的靴子。 委屈?即使是再怎麼委屈她也要去做,從她踏上花轎的那一刻起,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以前的顏紫絹已經死去,現在活著的只不過是為父親,為姐姐。為縱海幫上上下下數千名弟兄的安危委曲求全的一具軀殼。 她有著顏紫絹的容顏,卻毫無她的心。 一個女子所擁有的最美麗的容貌又有什麼用呢?總有一天,她的這一切都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消失,她將不復再有春花般的面容,那麼,眼前的這個男子,這個只見過她一面就無可奈何要成為她丈夫的男子,還會珍惜她,愛護她一如當初嗎? 她不敢這樣奢求。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是瞭解她的話,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是看中她的才情與靈氣的話,那麼,這個人就是小麟! 他可以在一張滿目創痍的臉上看清她內心的慧黠,這份恩情,叫她怎麼能不銘記於心? 俗話說:寶劍贈英雄,紅顏酬知己, 那麼,她將她的癡心付贈於他,而將自己的身體交給她所謂的丈夫,這又有何不可? 這算是背叛嗎? 不,這只是一場交易! 南宮麒能用自己的勢力來娶妻,他就應該想到會有這種結局。 她不奢求他的憐惜,自然也不會付出真心,但是,她唯一可以做出保證的,那便是她絕對可以做一個恭順賢良的妻子。一個在身體上謹守婦道的妻子,至於心的出軌,這又有誰知道? 打定主意,她安心地替南宮麒拖下靴子,並站在一邊恭謹地問:「要不要叫鶯兒打盆熱水來?」 南宮麒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深思地凝望著她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有退縮,有閃躲,可是,他不介意,只要她聽話,他根本就不介意她心裡在想著一些什麼。 她是替她的姐姐嫁過來的,尤其是婚後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與愛憐,她的心裡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怨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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