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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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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銀色的月光透過淡綠的窗簾,婆娑的樹葉透下模糊的暗影,夜風溫柔地輕扣著她的窗櫺。是這樣一個美好的夜,也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每一個女子在少女時代就曾經憧憬過自己的良辰美景。那一夜,是與心上人共付一生盟約的一夜,那一夜,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可是,她的這一夜,卻是在孤清與憂慮中度過的。 她不期然地想起了海上那個嬉笑怒駡的少年,他的年少輕狂,他的費盡思量,無一不牽動著她的神思。 她曾經以為,她幸運地找到了今生的期盼,他以為他會願與她共付鸞首。可是,事實粉碎了她的美夢,他的不告而別,令她徹底心碎。 她不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有何分量?且不說他是不是去縱海幫探聽消息的奸細,只憑他想來則來,想去則去的那份隨意,也可看出他的心意,原來她不過是他興致而來的一副玩偶。 這叫她情何以堪? 原本,她只希望能在平靜孤獨中度此餘生。因為,她不認為自己還有能力用這一顆殘破的心去愛她未來的夫君。 所以她寧肯孤獨。 可是,世事總與願違。 上天原來是這樣安排的。 她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事因初起的那一天。 *** 那是一間昏暗的地下石室,約三尺見方,僅容一人蜷身而臥。 石室內陰寒襲人,充斥著濃重的潮黴味,鐵柵之內除了一盞昏暗的油燈之外,別無他物。 顏紫絹盤腿坐在壁角一張鋪滿稻草的木塌上,閉目休息。 忽聽一陣哐啷啷地聲音,沉重的鐵柵緩緩開啟。 她霍地睜開眼睛,站在眼前的居然是老僕人容嫂。 容嫂戰戰兢兢地站在她的面前,一臉的恐懼與倉皇。 「容嫂,發生了什麼事情?」顏紫絹站起來,微微蹙起她那細緻的秀眉。難道,事情與小麟有關?他洩露了縱海幫的機密?她既怕聽到小麟的消息,又希望能聽到他的消息,這種心情真是矛盾。 「二小姐!救救我,請你一定要救救我。」 容嫂驚駭的表情震懾住了紫絹。她勉定心神,安慰地拍拍容嫂地手背,囑咐她慢慢說。 「老爺——老爺——因為怕逃走的麟公子是天鷹社的奸細,所以——所以——想投靠一個大靠山。」容嫂的嘴唇抖索著,話音連不成串。 「靠山?」顏紫絹猛地一怔,接著她苦笑了一下,爹爹是真的老了。一個人可以在一無所有之時拼盡全力去打天下,可一旦天下握在掌中,他就有了後顧之憂,只想安於現狀。她從來也沒有想到她那雄姿英發的父親也會有向人低頭的一天。 頓得一頓,她柔聲鼓勵容嫂繼續說下去,她的心裡不是不知道,地牢外的天一定已經發生了巨變,否則,就憑一個容嫂又怎麼會拿到地牢的鑰匙?如果這一切全因為她一念之仁放走小麟,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容嫂吞了一口唾液,繼續說道:「聽說中原第一樓麒麟樓要為大當家挑選妻子,老爺得知這一消息之後,馬上派人去為大小姐提親。」 「哦!這是好事啊!」顏紫絹露出淡淡地微笑,雖然親事的背後難免帶有父親的功利之心,但總的說起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情。想姐姐那脫韁野馬終於被套上了婚姻的枷鎖,她的笑意更深了。 「可是——可是——大小姐怎麼也不肯幹,甚至不惜一死相挾。無奈老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命人將大小姐關了起來,日日只由我一人為大小姐送去一日三餐。這樣關了幾天,大小姐不飲不食,我實在看不下去,才偷了守衛的鑰匙,想進去勸勸大小姐。哪知,大小姐反而將我制住,逃了出去。」說道這裡,容嫂害怕地眨了眨眼睛。 「唉!姐姐那剛烈的性子怎麼由得父親為她安排婚姻大事呢?她既然有了逃走之心,你即使不進去看她,她也是會走的,你只不過是將她的行動提早而已。」顏紫絹溫柔的語調總算稍稍安撫了容嫂那驚惶的心。 「可是,以後你又是如何到地牢來的呢?」這一點是紫絹想不通的,姐姐這一走,父親難免遷怒于容嫂,她為何還能自由行動? 「是大小姐臨走之前留下話讓我來這裡找二小姐的,說這件事情,只有二小姐或可平息老爺的怒火。」容嫂激動地捉住紫絹的手:「二小姐,還請您在老爺面前多多替我開罪才好!」 紫絹黯然地垂下頭來:「可是現在,我自己尚且是待罪之身,又如何幫你呢?」 「不不,現在縱海幫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老爺一定不會再追究二小姐所犯的錯,何況,大小姐這一走也是為了縱海幫好,她說,她寧肯殺去天鷹社,也不願受它的威脅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所以,只要二小姐去勸勸老爺,說不定老爺還會高興呢。只等大小姐事成之後,老爺就算有多大的氣也消了。」容嫂那原本因害怕而顯得蒼白的面容泛起一絲興奮的紅暈。 顏紫絹無言地拉著她的手,她知道,容嫂是疼愛她們姐妹的,當然也希望能看著她們各自有個美好的歸宿,說不定,她說姐姐制住了她的話是假,其實是她甘願放走姐姐的。只可惜,她和姐姐都想得太簡單,天鷹社又如何是姐姐憑一己衝動就可以拿下的,如果是這樣,爹爹也犯不著用女兒的幸福去換縱海幫的安寧。 可是,這一些話要怎樣才可以讓容嫂明白? 她暗暗歎了口氣,地牢裡的太平日子是過夠了,她應該去看看年邁的父親,還能不能複當年之勇! 結果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中事。 當她聽見父親對她說出以妹代嫁的計策之後,她惟有苦笑不已。 記得當日在白雲寺中,小麟假扮測字先生為她們姐妹二人批命。 姐姐紫綃的批語是「違逆」,而她的則是「犧牲」。 原來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早就寫在身上的。 既是如此,她還有必要再做掙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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