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娘子費猜疑 | 上頁 下頁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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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相逢驟, 問可記仙源曾到? 如何消息今年, 東風此地偏杳。 ——陳星涵·探春慢 三月初七,忌出行,宜祭祀,嫁娶。 繼隆重豪華的公主大婚之後,不到一個月,靖安王府又舉辦了另一場婚宴。喜宴不算簡陋,但比起一個月前萬人空巷的場面,依然讓人感覺遺憾了些。 然而,像是為了滿足老百姓們渴望新鮮刺激的願望似的,又或者只是為了給京城過分平靜的生活增添一些茶餘飯後的樂趣,可憐的靖安王府在一個月內兩度成為人們嘴裡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不說公主在新婚第一天追打夫婿,不說高貴美麗的王妃被刁蠻公主打了一個耳刮子,那些,都已是過去的舊聞,最新消息是謝家的四兒子,在新婚第一夜,拋下溫靜賢雅的新嫁娘,跑去軟香閣,操辦什麼花魁選舉。 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 那樣盛大精緻的場面,那樣淋漓酣暢的表演,那樣豐富多彩的節目,那樣讓人目不暇給的金珠寶玉,仿佛一夜之間,所有美女盡聚軟香閣,仿佛一夜之間,所有財富都展示於人前。 那是一場多麼奢華的盛宴,以至於許多年許多年以後,京城的尋芳客們還在為著那一夜的銷魂驚豔而魂牽夢縈。 然而,他們都忘了,忘記在那一刻,還有一個可憐的女人,獨守著她的洞房花燭夜! 沒有人記得她,沒有人在乎一個平凡女人的悲喜榮華。 她漸漸被人遺忘,不只是路人,甚至連王府裡也不再有人關注於她。 她是曾經的四少奶奶,那個稱謂只在拜堂一刹那屬於她,如今,她還是那個客居西廂的孤女,還是那個安靜軟弱得過於平凡的女孩。 然而,她卻想:她一定是全天下最輕鬆自在的新娘! 誰叫她的新郎官是全天下最風流浪蕩的公子哥兒呢?非要在京城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害得王妃只覺虧欠於她,想要對她加倍補償,是以,無論她提出什麼要求,王妃無不點頭應允。 是以,她才能搬出新房,繼續住在西廂客房,也才能破例不與大夥兒同桌吃飯,得以在這方小小天地裡自由徜徉。 若是照這樣下去,也許,很快,她便可以帶著茴香回到屬於她們自己的地方了。 司徒聞鈴想著,一邊將藥草在草箕裡一一展平,一邊愉快地哼起了家鄉的小曲。 「月滿江,霧滿江,瀲灩波光照西窗,梁上燕兒一雙雙。藕花香,魚兒忙,隔岸私語弄垂楊,泛舟沉醉芙蓉妝……」 月光靜靜地穿透她的手指縫兒灑落在青嫩的月澗草上,吸收了月光靈氣的藥草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是那種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讓人錯覺仿佛仍在月落梢頭的丹霞山上。 「砰砰!咚!」突然,後院圍牆那邊傳來幾聲悶響。 歌聲驀然止住了,司徒聞鈴狐疑地轉過頭去。 身後一丈開外便是那堵高高的圍牆。 此際,更深夜闌,牆高林密,四下裡靜悄悄的,微風拂過,樹梢兒擦過牆頭,發出刷啦啦的輕響。 莫非,是她聽錯了? 但,不可能。那幾聲響動,沉重而響亮,像是踢翻了什麼東西,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攀爬著牆壁。她心下疑惑,腳步不由自主地朝圍牆那邊跨出幾步。 然後,她便看見一隻手,那只手攀在牆頭上,在她還來不及回神的瞬間,牆外又露出一張臉。一張男人的臉,年輕,帶著幾分酒醉的熏然。 幾乎有半盞茶的工夫,那個男人就這樣與她定定對望。而後,一點也不驚訝地,他對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司徒聞鈴先是被他嚇了一跳,然後是錯愕,最後竟覺得好笑。 原來是個醉鬼呵! 她拍拍衣服上的藥草屑,走到牆邊,仰首看上去,「需要幫忙嗎?」 男人打了個酒嗝,大概是沒有聽出她語氣裡的揶揄,竟理所當然地吩咐道:「你去搬把梯子過來。」 梯子? 有沒有搞錯? 這男人大概是醉糊塗了吧? 司徒聞鈴也不以為意,反倒用一種輕快的語氣問:「幫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什麼好處?」 她一邊說,一邊東張西顧。 不知道這男人還有沒有其他同夥?他那樣想也不想地命令她接應他,會不會是把她錯看成他的同伴了呢? 以前,在丹霞山的時候,常聽人說京城治安良好,百姓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沒想到,她才來沒多久便遇到了入屋行竊的盜賊,不知道是她運氣太好呢,還是這小賊運氣太差? 她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 男人聽了她的話,猛然睜了睜眸子,似乎想要看清楚她的樣子,但,酒意一陣上湧,頭暈得厲害,整個身子在牆頭上晃了兩晃,幾乎便要晃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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