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媒人對對碰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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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少駒的聲音,她不再激動開心。甚至,他的那些甜言蜜語,也再不能打動她。她不覺感動,反而只覺肉麻,她甚至想不通,她從前,怎會那麼單純淺薄? 她怎會愛上他? 不,她現在甚至無法肯定那是不是愛。 若真是愛,怎會輕易變質? 她現在對他,只剩同情。 古朵朵低頭盯著桌面,目光閃爍,她覺得這樣善變的自己,真的好可惡。 「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想。你不肯原諒我,是對的,是我自己太自私,我不應該要求你只做我的地下情人。我想通了,我跟你說,只要你原諒我,不必你等,我馬上就去跟小琪說清楚。」 小琪?呵! 聽到他這樣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她竟不覺得妒忌,真荒唐,她一點也不妒忌。只是覺得好笑,她忍不住,真的笑了出來。 「你笑了。朵兒,你笑了是不是?你答應我了,是不是?我不能沒有你,真的不能沒有你。」 她的心在虛弱地歎息。 他為什麼不明白?為什麼天真得始終不肯面對現實? 擱在桌子上的另一隻手被輕輕握住了,她抬頭望著卓不凡。他笑著示意她看桌面,順著他的目光,她看到在他的那一方桌子上,有一只用筷子蘸著湯汁滑下來的嶂螂。 她怔了一下,忽然眼睛就模糊了。 對呀,她是古朵朵嘛,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她不會脆弱,不會迷惘,她不會傷心。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的,對不對?所有困難都會過去。 都會過去。 那一顆忐忑不安、備受煎熬的心,這刹,在他溫柔沉靜的目光注視之下,安定了,平靜了。 「朵兒?骨朵兒?」那邊,許久沒有等來回答的梁少駒急了,他握緊話筒,不斷述說甜蜜的過往,「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 我記得。她在心裡歎息。 「如果你一定不肯原諒我——」梁少駒眼色黯然,古朵朵是他惟一在乎的女人,他不想失去她,不想,「我只有死。」 「嗄?」朵朵大驚,手指驀地握緊電話。 「你不在乎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哭泣,「我去死,我只有死,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離我而去,我不能。」 「咕嚕嚕」,仿佛是藥瓶子掉在地上,滾了幾滾。 她的心揪緊了,恐懼令她渾身顫抖,「梁少駒你這個笨蛋,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停止!你給我停止!」她大聲吼。 可是,仿佛存心在跟她作對,電話「嘟」的一聲斷掉了。 她瞪著一片漆黑,斷電的手機,「該死的!」嘴裡爆出狠話,「你給我死看看。」 看著她緊張虛弱,嚇得仿佛隨時要昏過去的模樣,卓不凡黯了眸色,他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的電話遞到她手中,然後站起來,放下一張整鈔,帶她走了出去。 一時之間,居然召不到計程車。 他只好安慰她,讓她等在這裡給梁少駒打電話,自己則一路小跑。幸好公司就在對面,他顧不得交通規則,一把脫下外套,從人行欄杆上越了過去。 古朵朵蹲下來,手指顫抖,一連按錯幾個鍵,才接通電話。可是,對方卻無人接聽那單調的「嘟嘟」聲,仿佛打在她心上的鼓點,「咚咚」、「咚咚」……一直敲,一直敲,將原本脆弱的神經敲打成薄薄一道線。不能扯,一扯就斷。 「上來。」幸好,卓不凡的賓士車違章停在了她面前。 她茫然抬頭。 他對她打個手勢,她腳步發軟,不能動。 隔著窗玻璃,她看到他挪過來,打開這邊的車門,一把將她拉了上去。 車子開動,擋風玻璃上落滿星星點點的霓虹燈。 他問:「他住哪裡?」 她艱難地吐出幾個音來:「建設路。」說完,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看她一眼,眼神複雜。 她哭得委屈又壓抑。 他一邊將車子開得飛快,一邊打開音響,聲音越擰越大,直至……完全蓋住她的哭聲。 ☆☆☆ 終於到了梁少駒所住的公寓樓,電話一直不通。古朵朵心力交瘁,如果不是卓不凡,她想,說不定她會先少駒一步到閻羅王那裡報到。 電鈴按響第一遍。她心裡在不斷祈禱。 沒想到,那門卻驀地打開了。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整個人已被擁進一個熱情的懷抱。 「真好,骨朵兒,你真好!」梁少駒開心得一塌糊塗。 沒想到,他才說要死,她已急得什麼似的。可見,她還在乎自己。 經不得這樣一嚇再嚇,古朵朵膝蓋發軟,渾身無力。天花板在眼前旋轉,那麼近,那麼近,仿佛天要塌下來了。 卓不凡安靜地站在門外。 門裡,兩個熱情相擁的男女。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他,誰也不曾看他一眼。 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進電梯。 身邊少了一個人,空間仿佛一下子變得好大。 他疲憊地靠著冰冷的電梯,心情出乎意料之外的糟糕。 看到準備要自殺的人未死,他不應該感到慶倖嗎?然而,他卻自私地覺得討厭。真討厭,梁少駒這個人真討厭。 這種厭惡一個人的情緒,是從未在他自認為寬大的胸襟裡出現過的。 在他的眼裡,原本只有勝負之分。 誰更努力,誰手段更高明,誰便可以勝利。 然而,當他第一次嘗到敗績,卻是因為他比那個人晚一步出現在她生命裡。 電梯一直下,下到最底層的地下停車場。 他扯掉領帶,坐進車裡,心情也隨之跌到穀底。 剛剛,他還很快樂。 他看到她坐在面店裡,她拿著電話,表情愉悅,口氣卻很糟糕。她跟他鬧脾氣,怪他上次不告而別。 他沒跟她說,他為什麼突然離去。 但他願意向她道歉。 只要她開心,他什麼都願意做。 看到她哭泣,他比她還要傷心。 他望著空掉的另一半座椅,想像,令他覺得傷感,心,痛得無以復加。 眼前,仿佛又出現他們親密相擁的畫面,而他,卻只能在這裡沮喪地揪緊頭髮。他心痛得發狂,嫉妒得發狂。 從未像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從未這樣失控地想念過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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