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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焦急起來,躍上樹巔,四下眺望,只見東南西北,四面全是一望無際的松樹,不見盡頭。

  她心中匆感害怕,也顧不得受南宮麒責罰了,正欲張唇叫喚,突然左邊現出一點燈光,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她凝目望去,果然是燈火在微微閃爍。

  有燈光,就表示一定有人,顧翩翩興奮地直向著燈火掠去。

  這一次,因為有了目標,她在松頂疾奔片刻之後,已見兩間精緻的房舍。

  燈光便是從房中透出,空氣中甚至還浮蕩著飯菜的香氣。

  顧翩翩大喜,今天一整天,她還沒吃過半點東西呢!

  她也不待向主人招呼,便逕自走上前去,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還未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耳朵裡便傳來兩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鬼啊,鬼!"

  "在哪裡?鬼在哪裡?"她駭異地跳起來,雙眼骨碌碌地轉著,聲音緊張得微微發顫。

  只見屋內燈光熒熒,屋外夜涼如水,平靜得不起一絲微瀾。

  她拍了拍胸口,略略放了心。

  等到她再次將眼光調回屋內時,映入眼簾的,是古樸雅致的陳設,以及兩個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不,應該說是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妙齡少女。

  顧翩翩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眉清目秀,一身淡黃色的衣衫,包裹著她嬌小玲球的身軀。她看起來既不像丫頭,又不像是什么千金小姐,跟一個老太婆住在這么偏僻的地方,身分實在可疑。

  顧翩翩撇了撤嘴,冷冷地哼道:"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在這裡?和南宮麒又是什么關係?"

  黃衫少女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三、三……文……文,我、我……"

  顧翩翩柳眉一揚,"我三文"是什么意思嘛?難道是三文錢?

  不會吧?她才值三文錢?

  顧翩翩詭異地笑一笑,對女孩勾勾手指,"過來!"

  女孩嚇得直往牆壁裡縮,雙手亂擺,"別,別拉我,不要拉我!不是我們家小姐害你的,你不要找我!"

  顧翩翩一愣,越聽越糊塗。什么誰害誰的?她可從來沒見過這一老一少啊!

  黃衫少女見她遲疑下來,以為自己在情急之中嚷出來的話打動了她,忙將身邊的老太太扶了起來,熱切地道:"三小姐,你看呀,這是老夫人呀!"

  啐!什么小姐夫人的,不知道她在說什么。顧翩翩不耐煩地擺了擺頭,一眼看到飯桌上精緻可口的菜肴,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跑到飯桌邊,拎了一口冬菇,正打算要大快朵頤,匆聽得老夫人唱然一聲長歎。

  "餓了吧?"接著,她又轉頭吩咐黃衫少女,"去替文繡多添幾炷香吧。"

  黃衫少女畏怯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顧翩翩直覺她們所說的一切,都是沖著她來的,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暫時壓下饑餓的感覺,緊跟黃衫少女而去。

  黃衫少女出了門後,拐向隔壁的石屋。

  這間屋子比起剛才那間顯然要小得多,也簡單得多。放眼望去,前方有一條長桌,桌子上燃著一盞燈,燈下竟然是一道靈牌。

  顧翩翩狐疑地走近一看,靈牌上赫然寫著--

  愛妻南宮氏文繡之位南宮麒立。文繡?她是誰?

  愛妻?原來他早就有了愛妻!

  雖然明知道他的愛妻已是靈牌一道,但,顧翩翩的心仍是刺痛不已。

  她怔怔地看著黃衫少女虔誠地上了三炷香,默默地祝禱了一番,接著看著她抬起一雙清澈釋然的眼眸,定定地瞅著自己。

  她的心猛地一抖,匆覺一陣無名火起,下意識地手腕一翻,一粒金豆子疾若迅雷,嗤的一聲打滅了桌上的燈火,緊接著,勢頭不改,直射向那刺眼的靈牌。

  哼!愛妻?愛是什么?情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只曉得,自己要的東西,就不容許任何人染指,哪怕只是一塊木牌。

  黃衫少女駭然大驚,指著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怎樣?"顧翻翩傲然跨前一步,逼視著黃衫少女,一副我就是要打爛它,你能奈我何的驕蠻。

  可是,靈牌並沒有像她期待的那樣,斷成兩半。

  她睨著眼睛看過去,只見兩道淩厲的目光直刷刷地射到她的身上,金豆子早已落入了他的手中。

  嗔怒、責備、懷疑:心痛,種種情緒都積眾在那兩道眸光裡。

  顧翩翩渾身一顫。他怎么又這樣看她,他對她的態度不是已經改變了許多?

  她以為她已經一點一點佔據著他的心,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的想像而已?

  "麒哥哥?"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么被全盤否定。憋了一天的委屈一下子噴湧而出,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搞什么嘛?麒麟樓裡為什么要建這么一個鬼地方?害我走了一整天都走不出去,剛剛找到一間屋子,本來想歇歇腳,吃點東西喘口氣的,可是,偏偏遇見這兩個怪女人,一看到我就鬼哭神號的,害我到現在還滴水未沾。"

  "惡人先告狀?哦不,是惡鬼先告狀。"黃衫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脫掉了狼皮的小羔羊一一顧翩翩。

  "為什么要打爛靈牌?"南宮麒斂起幽沉的眸子,讓人難辨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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