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公主別逞強 | 上頁 下頁


  福氣?

  這關他什麼事?

  「就這樣吧。」文帝一錘定音,「出征在即,一切從簡,朕招謝愛卿為郡馬,公主與郡馬同赴邊疆,待他日得勝回朝,再行大婚之禮,大宴群臣。」

  文帝話音剛落,籠罩全軍的頹靡憂傷之氣一掃而空,官兵們個個精神大振。

  果然,那一年冬天,公主輔助夫君謝鐵衣擊退蠻族一十六部的聯合進攻,驅敵兩百餘裡,將蠻族逐入大草原深處,再不敢輕易進犯我朝邊關。

  多麼風光旖旎的傳奇故事!

  多麼有智計有勇氣、有魄力有擔當的皇祖祖……祖姑奶奶!

  多麼可愛又英勇的大將軍謝鐵衣!

  金珂珂掩卷歎息。

  這些她曾在字裡行間反復誦讀的場景,而今,一一在眼底心間咀嚼回放。但,幾百年後的今天,在崇尚男子溫潤如玉的當朝,到哪裡去找一個粗獷而不粗魯,細心而不多心,外加一分遲鈍,兩分謙讓,三分溫和,四分英勇的謝鐵衣呢?

  她搖搖頭。

  不是難,而是——很難!

  最愛霜天明皓月,乾坤朗朗好成眠。

  敞開的朱軒之內,一名白衣男子懶懶地癱躺在貴妃椅上,潑墨山水扇面遮住惺忪的眉眼,翻開的書頁一半搭在椅子上,一半吊在空中,好險!眼看著再一個翻身,便無可避免地跌落在地了。

  然而,好半晌已過,那書卻總是不落,仿佛生了眼睛似的,就在男子略松的指間悠來晃去。

  叫人憑空裡懸心。

  若在平日,早有多事的丫頭們進來,將他推醒,提醒他攻讀,或者是幫他取走書本,讓他睡個好覺了。

  然而,不知怎地,今天有些不同尋常。

  日上晌午,這朱軒內還是幽幽靜靜的,包括整個園子,都清靜得沒有一絲人氣,只餘花香馥鬱,鳥鳴聲聲。

  不會吧?

  謝慕白倏地坐直身子,左手握住書冊,右手接過摺扇,漂亮得好比女孩兒的黑眸瞪得老大老大。

  一切如舊——

  湛藍的天空,清雅的園林,徐徐吹來的微風……

  這一切都沒有改變,唯一不同的是——人!

  他的身份變了,所以那些人對他的態度也有所改變?

  豈有此理!

  謝慕白猛地跳起來,毫不文雅地在敞軒裡走來走去。

  「杏兒!杏兒——」聲音高亢,一扇指天。

  終於有了反應,虛掩的園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兒筆直奔了過來。

  謝慕白一轉頭,滿意地看到一張委屈的小臉。

  「幹嗎啦?七少爺?」鬱悶。

  「府裡的人呢?都去哪兒了?」

  「上街。」

  「闔府一同?」

  「是的,七少爺。」提起來就很哀怨,為什麼其他姐妹們都能高高興興地隨著主子一同前去看熱鬧,她就必須留下來伺候七少爺睡覺?

  有問題!有問題!

  謝慕白眸光一綻。能讓謝府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傾巢而出的事情,除了三天之前他受封為金科狀元,打馬過街時有過一次之外,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沒見到第二件。

  「發生什麼事?」興味十足地挑一挑眉,扇柄指住杏兒圓圓的臉兒。

  杏兒毫不在意地退開一步。七少爺雖然性格頑劣,喜怒無常,但卻不太管束丫頭,是以,反倒成為下人們最不害怕的一名主子。

  「皇上下旨,為九公主招親,朝廷三品以上官員家裡未曾婚配的公子爺,今兒個都得去校場集合,由九公主親自出題甄選。」這麼有趣的事情,全京城裡怕是無人不想前去瞧瞧熱鬧吧?只可惜——

  「三品以上官員?」謝慕白收回扇子,拿扇柄敲了敲腦袋,「真頭痛啊!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仰頭望天,他才不想娶個公主回家咧。等同於終身監禁不說,還無申訴機會。若哪天一個不小心,終身監禁是很容易變成死刑犯的哩。

  划不來、不划算的事情打死也不幹!

  杏兒「噗」一聲笑,忍俊不禁,「孫公公傳皇上口諭,謝家男兒在外的就算了,在家的除了狀元郎之外,統統都得去校場候選。」

  「什麼?」謝慕白跳起來吼,「為什麼單、單不讓我去?」

  同樣都是謝家人嘛,幹嗎厚此薄彼?

  不都說考上狀元就是為祖宗爭光麼?可怎麼他反倒覺得,一個狀元頭銜,把他和謝家人硬生生割成兩半?

  他是中規中矩、適應潮流的趕潮人,而其他兄弟則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他們嘴上雖然不說,但謝慕白知道,大家都瞧他不起。

  謝家武人,幹嗎要文縐縐地拿起書本?即便在眾人眼裡,武人最為不值,但,謝家人從不以武為恥。

  只有他,只有他一個呵……

  如今,竟連皇上也分而視之。

  他是今科狀元那又怎麼樣?不管是樂是苦,他總要與自家兄弟同進同退才是。

  所以,今日這校場,他謝慕白是去、定、了!

  看那九公主能玩出什麼花樣!

  京都校場設於皇城以西,是都城禁衛軍的駐紮地,同時,也是處置朝中犯錯大員的刑場。

  只不過,金碧王朝建朝三百餘年來,好像、似乎從未在此斬過一名官員。整個朝廷上下均以此為傲,同時也是現身說法管理治下百姓的最好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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