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等著戀愛吧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他的心抖得厲害,就連臉上勉強僵硬的笑容也好似在發抖。

  他很想控制住自己,可是,他身不由己。

  活至二十二歲,他從來沒有那麼討厭過自己。

  「不要再說了!」溫傾容驟然打斷了他的話。

  她臉色蒼白,嘴唇哆嗦,一邊退一邊猛搖頭,「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再沒有比現在更難堪的時候了,再也沒有。

  她怎麼會把一切弄得這樣糟呢?

  心裡明明愛著一個人,卻又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吻。

  明明期待著一個人的慰藉,卻又偏偏不忍心看到另一個人痛苦的臉。

  她不要他那麼委屈,那麼愧疚。他應該一直都是神氣而強勢的,一直一直都是。

  即使他錯得那麼離譜,即使,她的世界因他的崩潰。

  她忽覺悲從中來,委屈撲簌簌如狂風暴雨,溢滿她的心頭,再化成眼淚,串串由臉頰滑下。

  「傾容!」

  「……容容?」

  兩個聲音同時喊。

  一個心痛,一個心驚。

  她不語,退著退著,轉身沖出了大門。不理會身後的呼喊,什麼都不理,她在馬路上狂奔著,心,痛得仿佛要裂開,連呼吸都變得好沉重。

  原來,愛一個人,最後的下場竟是這樣的,追他越遠越久,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就會越深越重。

  原來,所謂的戀愛,自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個人的遊戲。

  靜夜的柏油路,清冷的月光,在寒風中慢慢凋零的行道樹……和孤單單的一個人,這樣的情景和逍宇生日的那一晚多麼相似。

  季天恩跨坐在重型機車上,整個面部藏在頭盔裡,像一匹蟄伏在暗夜中的狼。

  不,不對,就算是狼,也是一匹失去了爪牙的病狼。

  街道的對面是傾容住的那棟公寓,二樓的窗口亮著溫暖的燈火。他比她幸運,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只要他跳下摩托車,只要他繞到公寓前面,只要他拾級而上,只要他抬手扣門,她便會在門的背後,用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他。

  她會看著他。

  他想像著她杏仁一樣的眼眸,想像著她飛揚的眉梢,想像著她笑呵呵的表情,想得心發痛。

  然而,她不會再用那夢一般的眼色看他了。

  不會了。

  他握緊車把,那粗硬、沒有溫度的皮革一如他粗硬沒有溫度的心。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

  而他,依然沒有去見她的勇氣。

  這情形讓他鬱悶而不解。從小到大,他總是很隨性妄為的,從來沒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也從來沒有人能勉強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不管是什麼人什麼事,只要他願意,主動權一定在他的手中。

  然而,這一次,他霍然發現,只要是關乎到溫傾容這三個字,不論是人是物,都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而且,甚至連他的心,他的情,都不歸自己所管,只能任由對方予取予求。

  這一發現,令他充滿了無力的挫敗感。

  然而,就連這份挫敗,也不及他害怕失去她的惶恐來得更強烈。

  只要她還肯見他,肯原諒他,哪怕他從此為她所操控,他也甘之如飴。

  「喂!下雨了啦。」他的背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他一震,回眸。

  「原來是你?你傻呆呆地在這裡做什麼?耶!你不會是來我們家找傾容姐的吧?」剛下晚自習的孟葶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剛才遠遠地看見一個穿黑皮衣、騎黑豹機車的男孩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那神情動作簡直是酷帥得不得了,幸好老天爺下起雨來,讓她找到與他搭訕的話題,卻沒想到,他竟然會是自己的舊識。呵呵,這下可讓身後那幫小花癡們開眼了。

  「嗯。是季哥哥吧?瞧你淋得這一身濕,快點上去擦擦吧。」她一邊說一邊捉了他的胳膊朝對面拖去,一邊還不忘向遠遠掉在後頭的幾位女同學得意地猛眨眼。

  快點上去?這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

  季天恩不由自主地跟著她下了機車。

  「你怎麼這麼久沒有來?你都不知道傾容姐變成什麼樣子了。」為了顯得更熟稔一點,她積極找來話題。

  傾容?她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摘下頭盔,目光變得關注,雨絲淅瀝瀝地落下來,沾上他的發,他的睫。

  孟葶更加得意,神秘兮兮地靠近他的耳朵,「你不知道,她生病了。」

  「生病?」他的眼瞳驟縮。

  「哎哎!是相思病啦。」他過激的反應讓孟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話鋒一轉,趕緊將矛頭指向秦逍宇,「這還不都是那個風流成性的『秦始皇』害的。」

  原來如此,提到喉嚨口的一顆心黯然放了下來。

  明明是情理之中,他卻意料之外地心痛。

  「你是她的學長,都不曉得來開導開導她。」孟葶繼續八卦,「你知道她現在有多糟糕?她以前從來不聽軟綿綿的情歌,現在卻一天二十四小時,抱著同一首歌聽個沒夠。還有,以前她最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幫我們做災難早餐,可是現在,連我們做好了早餐叫她,她都不吃。還有還有,你也知道了,她這個人最喜歡打抱不平,可是昨天,樓上有個男人打女人,她都沒去管耶。」

  別人打架,本來不關她的事,可是,她看見了卻不管,那就不是溫傾容了。

  季天恩越聽越心疼,越聽越難受。

  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很不開心,很難過。

  追求了十一年的夢想,如果就這樣結束,任誰都不會甘心。更何況,這還不止是單純的夢想,而是一份感情。

  一份陪伴著她一路成長的情感。

  要想一朝割捨,談何容易?

  他跟著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那麼沉重。

  「快點啦,淋濕了會感冒的。」孟葶有些心急。唉!帥哥果然不是那麼好追的,害她多淋好些雨,回家一定要好好熬碗姜湯喝。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季天恩猛地刹住腳,轉回身,那急切的模樣仿佛稍一遲疑就會改變什麼似的。

  「喂!喂——」孟葶莫名其妙。剛剛明明看他很悠閒地在那裡淋雨,她好心拉他上去,他反而像被人踩著尾巴似的,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翻了一記白眼,快步沖回家去。

  一進門,兀自不甘心,抓了溫傾容吐苦水:「你那個什麼學長,真是怪人一個,一個人待在我們樓下,也不知道在幹什麼,我看見下起了雨,好心拉他進來,他一點也不感激不說,還好像我們家是賊窩似的,躲得比兔子還快。」

  「嗯?」溫傾容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她激動的表情。

  該死!她忘了她耳朵裡塞著耳機了,白費一翻唇舌。

  孟葶再度翻了記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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