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癡心轉流年 | 上頁 下頁


  只可惜,高澤愷聰明有餘,沉穩不足;傲氣有餘,虛心不足,且志不在商,一味地貪圖享樂,好逸惡勞,幾乎所有紈絝子弟所擁有的惡習他一個也不少。

  高母恨鐵不成鋼之外,索性將高氏企業的大權壓在他的肩上,希望能喚起他心中的責任感。這一招倒是頗為靈驗,高澤愷上任之初,的確做了幾件引人注目的開發案,令得一眾元老們對他交口稱讚。更有甚者,竟然將如此龐大的碧水村開發案交到他的手上,讓高母是既欣慰,又擔憂。

  好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丁謙。

  丁謙的父親是高家的老司機,所以,從小他就是高澤愷的跟班加保鏢,兩人同學同班。及至今日,他也順理成章地成為高澤愷的私人助理。高澤愷的一眾大事小事、公事私事,總有他在旁參謀襄助。

  而且,丁謙為人謙恭老成,正好可以牽制住高澤愷的毛躁易怒。所以,高母將兒子交給他,希望他可以幫助兒子站穩陣腳,成為高家下一代獨一無二的領導人。

  「好的,高總,我會盡力。」早已習慣他的蠻橫無理,丁謙只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說什么。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記住,不要讓我媽知道。」高澤愷有些困乏地揮了揮手。看來,他的苦日子即將來臨。

  「哦,董事長已經打過電話來了,我對她說,你已經到了,現在正在休息。她讓我轉告你,佟小姐這幾天可能會來。」丁謙硬著頭皮道。

  「什么?」高澤愷頭痛地喊:「她來做什么?」

  「我不知道。」丁謙無辜地攤攤手。

  「給我攔住她,無論如何,你都不要讓她來。」他的頭一個變成兩個大了。那個丫頭一來,還不嚷得天下皆知?

  「我儘量吧。」丁謙苦笑不已。其實,他知道,無論什么事,高澤愷要的絕不是他盡力或儘量就夠的,而是要做到最好。

  看著丁謙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高澤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往後的日子,看來只能和這方方窄窄的四角白壁做伴了。

  唉!

  「祺哥哥,我只要做你一日的新娘。」那是一團紅色的影,纏綿淒惻,逶迤婉轉,仿佛一朵美不勝收的燦爛煙花,來不及開放,便已凋零在無人的夜裡。

  「你不要怕,我這就要回去了。」那是一團理不清的白霧,淡淡無形,卻只因錯過了一生中最風光美好的時刻,而紅顏心死,煙花謝幕。

  「若是有一天,你我能再度相逢,你還能……還能……愛我嗎?」這是一團無色的希望。因為無色,才永不會褪色。他等了她一輩子,等不到她;他上黃泉下碧落,也找不到她。然後,他沉入輪回,無怨無悔,等了一世又一世,等得連心都消失了。天地仿佛只剩下一片的黑,沒有前程,沒有退路,只有哀傷,只有絕望——沉入心扉的絕望。

  啊!他想喊,瞪著眼睛,卻看不見,張著嘴巴,卻喊不出。

  啊!為什么這樣痛苦?為什么這樣絕望?

  「你很累嗎?」夢中那個柔和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地說。

  他一驚,從假寐中掙扎著醒了過來,手心裡濕漉漉一片。那種痛到絕望的感覺依然殘留在他的意識裡。

  然後,他就看見了她。

  依然是舊的衣,黑的發,依然是澄澈清明的眸子,然而,他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吧?

  高澤愷有些心虛惱火。為什么她每次出現都要這樣鬼鬼祟祟?

  「你不知道進門之前要先敲門嗎?」

  「對不起,我見你鎖著眉頭,睡得很吃力,所以……所以……」她扭絞著衣服下擺,惶恐無措。

  「算了算了。」高澤愷眉頭一擰,有些不耐,有些疲憊。

  「你不開心是嗎?要不要我陪你聊天?」她遲疑片刻,然後小心翼翼地靠過來。

  「聊天?」高澤愷下意識地將身子挪開一點,不知道這種服務是到什么程度?

  「嗯。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說啊,說出來,你的心裡就舒服了,以後就不會做噩夢了。」她清明無邪的眼睛裡閃動著誠懇的光芒。

  是他多心了,高澤愷有些汗顏。

  「對了,你告訴過我,你叫什么名字來著?」他努力打破沉默。

  「我叫殷靈,殷切的殷,靈巧的靈。或者——」她遲疑了一下,「你可以叫我靈兒。」

  「靈兒?」高澤愷帶著猶疑的口吻重複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難解的困惑,仿佛這兩個字已經在他心裡遺落了好久。

  可是,它明明只是兩個很簡單很普通的漢字啊!他輕蹙眉頭,忽然一陣煩悶。

  殷靈仿佛看穿他的退避,微笑著,雲淡風輕地岔開話題:「你還沒有介紹你自己呢。」眼前的這個他,看似熟悉,其實又陌生;看似陌生,其實又熟悉。他明明是他,卻又不是他;不是他,卻又是他。他的這一世,是什么人,做過一些什么事,有過一些怎樣的經歷,她都想知道,好想知道……

  「我?」高澤愷一怔,隨即聳聳肩,無所謂地道:「好吧。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的一切。」

  他斜睨她一眼,玩笑地說:「你的胃口倒不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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