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別問我是誰 | 上頁 下頁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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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湄瞪了下眼睛,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最後,只得無可奈何地撫住額頭,歎道:「天!倪喃,我真是被你打敗了,這七年的時間,你都是白活了嗎?」她斜睨著倪喃,想一想,放下手來,撐住小餐桌,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語氣說:「我告訴你,笨喃喃,身邊有好的男人就一定要快快抓住,不要隨便讓給別人,包括你的好朋友我!」說到我的時候,她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惟恐倪喃不明白。 倪喃仰頭看著她,那麼急欲教育自己的模樣,心裡突然有了些溫暖的感動。 所以,這世間還是有真正的友誼吧? 所以,沈楚應該已經原諒自己了吧? 所以,向心湄打聽沈楚的下落,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她猶豫著說服自己。 然而,就在她這略一躊躇的空隙裡,恨不得掏心挖肺規勸她的方心湄已率先說道:「你是不是還等著沈楚?是不是還怕辜負了他從前對你的一番情意?不,你現在完全不必了,」她打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哼!你前腳剛走,他就和你的好妹妹杜燕晴結了婚。怎麼?到現在你還不知道嗎?」 倪喃的腦子「嗡」地一響。 「結……結婚?」 「對呀,他們結了婚,自己逍遙快活去了。在你心裡擱了七年的心事,說不定人家早忘光光了。」 是——這樣嗎? 倪喃的心冷了冷,不自覺的淒涼掩上眉梢。 仍舊是來時的路,依然是初秋的風。 仿佛什麼都不曾改變。 但,肯定有些什麼已然錯過,並且,無法挽回了。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馳,兩側景致如飛,晃得人心慌眼花。 倪喃閉著眼睛,疲憊地靠著車窗,模糊中感覺到有一隻手幫她把車窗搖了下來,涼風習習,撥動她的發,催發她體內的酒精。 她似夢似醒,擰眉問:「我們要去哪裡?」 意識那麼模糊,她只記得,心湄的尖叫,然後是一個男人沖進陽臺,攔腰將她抱起,她很想掙扎,卻全身無力。 只得由他那樣抱著,一直抱出大廈,然後被塞進車子裡。 「回家。」 或許是風太涼,又或許是酒精的力量太強,她居然從他嘴裡聽出些溫暖的味道。可是,這一刻,她還不想回家呀。 不想回那個冰冷無情的家。 「下車,停一下,我要下車。」她陡然用力地拍打著車窗,表情痛苦。 汽車「吱」的一聲刹住了。 她推開車門,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趴在路邊的欄杆上,挖心嘔肺地吐。 吐著吐著,想起心湄,想起她說的話。想起沈楚和晴兒,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心裡頭涼涼的。 猝然心痛,倪喃彎身按住胸口,一股氣哽在胃裡,似乎要衝出來了,卻偏偏吐無可吐,那麼辛苦…… 一隻手臂從後面橫伸過來,穩住她抖顫的雙肩,一個堅定的聲音命令她:「喝下去。」 遞到自己眼前的,是一罐開了蓋的碳酸飲料,太甜,她抗拒地搖了搖頭。 「喝下去你就會舒服了。」那聲音有些低,有些啞,在她耳邊緩緩道來,竟奇異地有了一些安撫的作用。 倪喃聽話地接過來,喝一口,一股氣流混合著甜甜的液體沖進胃部,刹那又如蒸騰的水蒸汽般頂了出來,帶出五臟六腑裡殘餘的廢氣,啊!什麼都……跑出來了。 她喘一口氣,定定地,心裡有些空。 半晌,轉頭,望住眼前的那個人,眼色茫然,模模糊糊的,是霧氣嗎?還是,眼角被帶出來的淚。 看不清楚,他是誰? 倪喃靠在欄杆上,全身虛空無力,「他結婚了。」她苦笑,末了,又加一句:「你知道嗎?」 那澀澀的語氣,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著對面那個模糊的身影。 邵志衡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她鬧得那麼凶,拔掉吸管,一口喝下那麼烈的酒,嚇壞了方心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見他點頭,她又笑,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你知道,原來你們都知道。」 所有的人都知道,被蒙在鼓裡的,大概只有她一個。或者,他們連刻意隱瞞她的心都不屑有吧? 她是誰呢?有必要告訴她麼? 她和他,有什麼關係? 七年的記憶,在她,是煎熬,但是,對於他來說,大概只剩下新婚愛侶的甜蜜了吧? 然而,這樣,不好嗎? 不好嗎? 只有你過得比我好,歌中不也是這樣唱的嗎? 倪喃微微牽開唇角,幽幽地笑了。 那笑容,看在他眼裡,也是寂寞……也是脆弱…… 邵志衡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默默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丟過去一條乾淨的手帕,「擦擦你的眼睛。」 倪喃愕然,接過手帕。眨一眨眼,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滴沿腮而下。什麼時候,那淚,已縱橫滿頰? 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她瞪著他,呵,看清楚了。 是他,邵志衡! 怎麼還會懷疑呢? 除了他,誰會將自己載出方家?還有誰? 握在手中的手帕,那麼柔軟,那麼整齊,那麼乾淨。 這多新鮮啊。 像他這樣的人,居然還隨身帶著手帕? 這一瞬,讓她忘記哭泣,甚至忘記了傷心失意。 「怎麼?我長了三隻耳朵四隻眼嗎?」邵志衡慢吞吞地說。 她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微微帶了些揶揄的嘲弄。 「你還沒有長三隻耳朵四隻眼睛的能耐,最多,也就是變成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罷了。」倪喃挑眉,將手帕擲還給他。 他,果然還是他。 一個刻薄的,偶爾會在你對他有所感激,認為他是一個好人的時候,會突然放出冷箭的傢伙。 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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