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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小凡聳一聳肩,表示不在意。喜歡喝就喝吧,不關她的事,也不需要跟她解釋,只是看起來她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很深厚。

  香瑩一手執著酒杯,一手往後撐著桌子,斜著身子睨著她。

  「你心裡一定在想,哇,好感人的姊妹情深,是吧?」她冷笑,仿佛是在自嘲,然後她仰頭把杯裡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凡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好深沉,有點恐怖。

  「既然來了就別伯,你不是想知道實情嗎?」香瑩又倒了一杯酒,往沙發走去。「你心裡一定很納悶吧?既然是杜雋人害了我妹妹,我應該很恨他的對不對?」

  「她是你妹妹,你恨他也是應該的。」小凡定定站在原地,她能夠理解香瑩對雋人的不諒解,但無法理解她自相矛盾的行為。

  「不,我其實不恨他,這不是雋人的錯。」香瑩放下酒杯,拿起桌上一張邊框泛黃的照片,裡面是個面容清秀的可愛女孩。

  香瑩冷冷地看著照片。「她就是香淩……」

  小凡忍不住向前走近一步,看著照片中笑容靦覥的年輕女孩。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個只能在別人口中聽說的女孩。

  「她啊,真的很麻煩……從小,只要學校老師罵一罵她,她就回來說要割腕,同學跟她吵架,她也鬧要自殺……從小到大,她說要自殺不知道多少次……誰知道,居然那次就變成真的……」

  香瑩說這些話時的神情,無關痛癢,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一樣,語氣像冰雪般冷漠,可眼裡卻泛著不相襯的淚光。

  「這能怪誰,是她自己想太多,雋人一開始只是同情她,她卻一天到晚黏著他,愈來愈依賴他……雋人當然會覺得有壓力,誰都想跟正常人交往……」香瑩眼神空洞,聲音越來越小,不知道是在向誰解釋。

  「雋人不是那種人,」小凡卻冷冷地回道。「他不會有壓力,他說過他是真心喜歡香淩的。」

  「不會的!他怎麼會喜歡香淩?怎麼有人會喜歡一個有病的女孩?」

  「那是你認為她有病,雋人卻不是這麼想,那不是病,她只是需要時間去學習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雋人從來沒有把她當病人看。」小凡平靜理性地說。

  香瑩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她,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來,她所犯的錯誤,竟被她一戳就破。

  「這是你的真心話?」香瑩冷嘲著。「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也愛著雋人吧?愛情的本質是自私的,你難道不想獨佔他?你願意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喜歡上別人?」

  「我愛他。」小凡理直氣壯地承認。「所以我會尊重他,我會希望他快樂,我不會假藉愛的名義去折磨他!」

  「我沒有!我沒有折磨他!我只是不能讓他忘了香淩——」

  「你不是怕他忘了香淩,你是怕他忘了你!」小凡大聲地對她說。「你怕他忘記的,是你。」

  「我……」香瑩往後退了一步,跌坐在沙發上,兩行眼淚滑了下來,她掩住臉,哭泣起來。

  是的,她一直是愛他的,從一進大學開始就暗戀著他,所以希望他能來輔導妹妹,好有機會能多和他相處,沒想到他對香淩愈來愈深的關心與呵護,卻讓她痛苦不已。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小凡搖晃著她的手臂,大聲問道。「過去的,難道不能讓它過去嗎?已經離開的人,難道會希望看到你們這個樣子嗎?」

  香瑩雙手掩著臉,激動地哭泣著,許久許久之後,她的情緒才終於乎複下來,或許,她真的累了,不想再繼續守著那個秘密了……

  「你真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香瑩看著她,然後慢慢從抽屜裡拿出一本黃色的日記本,攤開在她的面前。

  「一切的秘密,都在裡面。」那日記本,看起來已經有些歲月的痕跡,香瑩輕輕把它推到小凡的眼前。

  小凡怔怔地望著那本黃色的日記,心不安地跳著,她伸出顫抖的手,翻開一頁一頁的秘密……

  「是的,我從進大學起,就愛上了雋人……可是我不敢對他表白,所以,利用學校的輔導處,請他幫忙輔導香淩,我想,這樣就有機會能多接近他……」

  小凡一邊看著日記,一邊聽著香瑩幽幽地道出那段往事。

  「可是沒想到,看到他對香淩的關心和愛護,我竟然覺得不是滋味,到最後,我發現香淩愛上了他,而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那天,我知道香淩要去找他,於是我早一步到雋人的宿舍去,我以為我可以吸引他,我以為我可以誘惑他……」

  聽到這,小凡全身冰涼而顫抖,淚水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這是一份多麼殘忍的愛,這是一個多麼殘忍的誤會。

  「我想,就算我得不到他的心,也能夠讓香淩死心……」香瑩繼續說著,淚水已經佈滿整張蒼白的臉。「香淩看到了,也誤會了……她說要讓我後悔,沒想到這一次,她真的做到了……」

  「不要再說了!」小凡捂著耳朵,猛地搖頭大喊。

  小凡哭著,她為無辜的香淩哭,也為無辜的雋人哭……

  香淩已經走了,但最無辜的他,卻要為這件事賠上他一輩子的幸福。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小凡抓著香瑩的肩膀,用力地搖晃。「你害他自責痛苦了這麼多年,你怎麼可以這樣折磨他?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小凡拚命地對她吼著,卻也無法替雋人要回一個公道。

  香瑩愣愣地坐在那兒,全身無力,像個空殼似的,因為再多的苛責,也不會比她這些年來藏在心裡的自責更深,此刻對她來說,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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