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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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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湄像是在考慮他的要求。偶像和一個假裝的吻,在內心做著交戰。「賭注是什麼?我是說,你贏了的話賭注是什麼?」 「賭注?無上的光榮,和墾丁凱薩飯店兩個晚上的住宿。」 「你們的賭注這麼大?」對學生來說,那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你不知道,這還不包括內外圍的加注呢,簡直比英國王室愛德華王子娶妻,還受到重視,你現在知道我不能輸的原因了吧,」他倒像很委屈的樣子。 「這剛好用來懲罰你過於自大的毛病!」但是,萬湄等於同意了他提出的交換條件。「只是假動作?」 「我保證。」 然而,就在萬湄慢慢的靠近他的臉頰假裝印上一吻時,他卻倏地將頭擺正,剛好用唇接上了萬湄的一吻。「這兩張人場券是你的了。」他將入場券快速的塞到了萬湄的手中,和原先躲在門後看熱鬧的人群歡呼著,一哄而散。 他們並不知道,這是萬湄的初吻。對於這樣的惡作劇,萬湄簡直是欲哭無淚。 沒想到這場風波還有下集,第二天,萬湄首次嘗到了被女生圍剿的滋味,在下課途中七八個女生圍住了她。 『你以為自己很漂亮嗎?要不要我在你臉上劃兩刀?」其中一個好像是帶頭的女生,標準的不良少女樣,晃了晃手中的刀片。 「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了你們。」萬湄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不禁感到很害怕。 「你自己風騷愛現就算了,幹麼還去惹我的史宜丹,我最看不慣你這種自以為是的騷貨!」另一個女生發言,她惡狠狠的盯著萬湄。 「別以為你家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在這裡造反,告訴你,這裡不是你家,還輪不到你在這發洩!」 「看你平常那副德行,簡直跟個花癡沒兩樣,你以為他們真的喜歡你,他們只不過當你是個發情的臭女人!」 一時之間,所有同性包夾的無情批評,各種難以入耳的謾駡與人身攻擊交繼出現,她們甚至將她推來推去,好像她什麼都不是。 「那邊的同學在於什麼!」還好,老師在一片慌亂中出現,她們才趕緊離開。「這位同學,你沒有什麼事吧?發生了什麼問題,要不要到訓導處說清楚,還是通知你的家長,你還記得她們的長相嗎?」老師也帶來了一連串的問題。 萬湄無限委屈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對不起。」 她一溜煙的跑開。 事後為了這件事,萬湄足足哭了一個星期,也讓她日後更害怕與同性相處。 與家人的相處亦然,面對萬湄的叛逆與不服管教,萬家的父母相信,萬湄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因而希望嚴苛的教育方式能將她導回正軌,使她脫離目前沒有目標的生活方式。其實,萬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她想得到的卻偏偏都讓她失望。 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這一群男男女女,有的是貪圖不必花費的玩樂,有的是打發時間瞎起哄,其餘的就是以為陪她玩樂,就是能得到她芳心的方法,而她已經厭倦了這種模式。 萬湄也想好好的找份工作,轉移生活的重心,也許就這樣讓她闖出自己的路也說不定,但對作生意沒興趣,加上學的又是電影製作的她,想在目前大環境市場的不景氣之下,找到一份可以發揮的工作簡直難上加難。 就算不從事本科業,萬湄也曾試過到其他公司去應徵,錄取不是問題,勝任工作不是問題,而人際相處的學問卻是她的大問題——幾乎,每一次都為相同的原因而離職。 說什麼萬湄也不願意到父親的公司去上班,她不願在父親的庇蔭下,大家若是對她有意見卻又敢怒不敢言,她也不願意讓父親看見自己在人際相處上所遭受的失敗與打擊。好勝心強的她,其實不願意放棄證明自己的機會。 而弟弟萬崇,因為從小的身體狀況就不是很好,自然受到家人更多的關注與愛護。每次萬湄回到家,他不是疲倦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獨自聽著音樂,便是等到天都黑了才在花園裡漫步,他甚至很少出門。 頎長的身高卻顯得很瘦弱,未經陽光照射而白皙的五官,帶有一種病態般的俊美,他很少說話,甚至連眼神都很無力。 萬湄其實不忍心見到弟弟這個模樣,先天性的心臟病加上早產兒,臉部肌膚透明得似乎可以看見起伏的微血管,抵抗力薄弱得像是連細微的灰塵都足以讓他致病。 有時,如果萬湄回到家只有他一個人在的時候,她會走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輕的和他說話,像是太用力的話會使他承受不住一樣。 萬崇很少回應,但他會對她報以微笑;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這樣的模式成為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她把一天的所見所聞告訴他,而他會回以一個微笑作為對她的報償。 萬湄其實很愛她的弟弟,所以她不忍心見他這麼年輕,就放棄瞭解這個世界的美好。她認為適度的運動可以增進他的體質與健康,於是在一個下午,萬湄開車載他到運動俱樂部,她想讓他流一些汗水,舒展一下僵硬的筋骨。 她想打高爾夫算是比較斯文的運動,卻沒有想到烈陽的曝曬,可能讓她白皙的弟弟承受不住。於是,在緊急送醫急救後,父母失望的要她不要再接近弟弟。 「他不是你,玩三天三夜都沒有事,你這樣做會害死他的,你知道嗎?」母親氣息敗壞的表情,萬湄記得很清楚。 雖然,事後弟弟並沒有責怪她,還安慰的對她說: 「下次,等我好一點,你再載我出去玩吧!」 萬湄還是流下了懊悔的淚水,弟弟很可能就這樣被自己的疏忽給害死了。 她其實想擁有一個在乎自己的人,一個她在乎他,他也在乎自己的人。雖然萬湄很習慣受到男性的愛慕,但其中卻沒有一個能引起她想深入瞭解,想主動關心,想愛他的男人,一個讓她心甘情願被馴服的男人。 平時雖然習慣用狂放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無所謂,甚至玩起大膽的挑逗遊戲,但本質上依然單純善良的她,甚至沒有談過戀愛,因為沒有特別的男人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沒有值得她注意的特別的男人,沒有一眼就讓她認定的特別的男人。對愛情,她相信直覺,更保有豐富的未經證實的想像力。 「你昨天是不是到我的辦公室來了?」第二天一早,萬湄還在睡夢中,父親便從公司打電話回家裡,一副質問的語氣。 還迷迷糊糊的停留在夢中的情境裡,萬湄咕噥的一聲。「爸,這麼早有什麼事?你明知道我不習慣那麼早起……」 「我問你,昨天是不是到我的辦公室來了!」他的聲音比剛剛明顯大了很多。 喔,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是你的秘書孟小姐說的嗎,她既然這麼說,那就一定是了。」一早就忙著告禦狀,未免也太勤快了些吧!萬湄心想。 「你到辦公室來做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有事回家再說,儘量不要到公司來嗎?你看看你的態度,我們付人家薪水請人家為我們做事,這是彼此互惠,誰都不需要看誰的臉色。誰讓你到這裡來頤指氣使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 「你在現場看到了嗎?是你聽她片面之詞所以覺得我過分,還是以你對我的瞭解知道我會做的很過分?這對我很重要,我必須要知道。」也許,沉默才是化解這件事最好的方法,但萬湄偏偏不。 「我有誤會你的地方嗎?我聽孟小姐的陳述再加上我對你的瞭解。你應該還記得,當天並不是只有你們兩個人在楊。小湄,不是爸爸要這樣對你,為什麼你就不能乖乖的聽一次話,這裡是辦公的地方,有很多客戶在這裡往來,你何必……」 不只兩個人?喔,對了,還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加入了投訴的行列?「在你辦公室裡面的那個男人是你的客戶嗎?他也告了我一狀?」 「他是廠商,一個優秀對我們有幫助的廠商。你好好的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我認為你這樣做會損及公司的形象,又不是個小孩子,連這點道理都要別人來告訴你嗎,還有……」 「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有沒有說我什麼?」萬湄追根究底的問。 「像他那種有修養的男人,是不會去追究這些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不說了,爸爸,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親自去向你的秘書孟小姐道歉的……大概中午,就這樣了。」 萬湄掛上電話,飛快的起身更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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