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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因為你在府裡很無聊,所以你當我是個消遣、好玩的東西,根本不是真心真意的跟我做朋友。”她生氣地怒視著他,原本今天她並不想提這件事,可積了五年的“怨氣”,實在難以壓制。

  他面露詫異之色。“喜福這麼說我?”

  “姐姐同我說了很多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對我好。”她朝他喊。“你比三少爺更壞!”

  她的話讓他哭笑不得,三弟在她心中本來是頭號大壞人,可沒想到這位子竟輪到他坐了?

  她握緊拳頭。“三少爺雖然脾氣不好,可他對姐姐好,不像你面善心惡,是徹徹底底的壞人,偽君子!”她毫無預兆地突然出拳,打上他的胸口。

  隋曜衡詫異地忘了防備,結結實實挨了一拳,因而後退一步。

  “本來我是想打你很多拳的,可是今天老爺過世,我不想跟你打架。”她揚起下巴,雙眸仍閃著怒火。

  她一副施恩的表情,讓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怕她老羞成怒,他故意咳一聲。“你的拳可不輕。”她卻撇過頭不理他。

  他大聲歎氣。“沒想到五年不見,我在你心中已如此不堪。”

  聽他這麼說,她忍不住回嘴。“難道姐姐說得不對嗎?”

  他看著她,抬手按上她糾結的眉心。“或許剛開始是這樣,不過後來就不一樣了。”

  她不相信,生氣地拉下他的手。

  “娘常說你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他突地轉變話題,讓她愣了一下,不懂他為什麼說這個?

  隋曜衡偏頭注視水面荷花的倒影,聞著周遭的花香。“所以,她一再告誡我,不許欺負你。”

  喜樂呆愣地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轉向她,伸手彈了下她的小鼻子。“你的身手不錯。”

  他不相干的話語讓她又是一怔。“我天天打拳,自然好。”因為其他女兒家該會的女紅,她既不感興趣也沒耐心,惟一能讓她持之以恆的只有武術,不管晴天雨天,她從不間斷,長年下來,功夫自然不弱。

  她炫耀似的,抬起下巴說道:“我可是咱們城裡的捕快。”

  他愕然,隨即笑出聲。“喜樂你還真是……不讓鬚眉。”

  當今的閨女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遑論出來抛頭露面,對女子的規範與教條,比起前朝可是嚴厲百倍;可喜樂不只抛頭露面,竟還當起衙役!他臆測就算在民風開放的唐朝,女捕快恐怕也寥寥無幾,更何況是現在。

  “有什麼好笑的?”喜樂不悅地道。

  他勉強收起笑容,問道:“你娘怎麼會答應?”

  “娘自然是不答應,我同她說了好久,最後各退了一步,她才答應的。”

  “退了一步?”他揚眉表示不解。

  “娘說我若嫁了人,就得在家相夫教子。”她在湖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相夫教子?”他隱忍著不笑出來,這四個字很難跟喜樂聯想在一塊兒。

  喜樂仰頭瞧見他的笑意,皺眉道:“你在笑什麼?”他在取笑她嗎?

  他故意咳了幾聲,掩飾笑意,而後在她身邊坐下。

  “喜樂!”他欣賞著粉白的荷花在風中搖擺。

  “嗯?”

  “我想你會是個好捕快。”他微笑道。

  喜樂因這句話而綻出笑容,對他的怒氣也逐漸消融,飄散於微涼的風中。

  半個月後。

  喜樂無聊地坐在府堂後的房間內,喝茶吃瓜子,屋裡有些鬧哄哄的,十幾名衙役甚至在大白天劃起酒拳,她卻置若罔聞地托著右腮,神情飄忽。

  “喜樂!”袁榮拍了下她的肩,在她身邊坐下。“發什麼呆?”他年約四十五,唇上留著一道胡髭,面頰削瘦,顴骨凸出,穿著一襲圓領淺灰的袍服。

  他在衙門中任職書吏,主要承辦各種文牘事務及收貯歷年來的案子。

  喜樂眨了下眼,轉向他。“袁叔。”

  當年父親與袁叔交情甚好,自父親死後,他常會到家中走動,看看有無能幫忙的地方;當年母親讓人一狀告到衙門,若不是袁叔居中幫忙,那麼母親的案子,恐也無法這麼快落幕;而她能順利得到這份差事,也是靠袁叔的幫忙。

  當時袁叔告訴大家她只是來見習的,因為姑娘家好奇,便讓她來見識見識。

  大夥兒因為她是個姑娘家,所以對她還算客氣,不過,有些差役卻覺得她不在家刺繡、幹些針線活兒,跑來這兒做什麼?對她的態度自然不友善。

  不過,她根本不在意。

  時間久了,他們見識到她的拳腳功夫後,才不再說什麼,畢竟她在緝捕上做得可不比男人差。

  只是,張捕頭始終對她有成見,說什麼女人就該留在家裡,若不是她抓了不少現行犯人,堵了他的口,他早就將她攆出衙門。

  “怎麼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一杯茶水。

  “沒有,只是胡思亂想。”她皺著黛眉,昨天隋老爺入殮出殯,她心裡覺得有些傷感,所以今天才沒什麼精神。

  “對了,喜樂,有件事……”

  喜樂見他吞吞吐吐,不解地道:“袁叔,什麼事?”

  袁榮先喝杯茶後,才道:“是這樣的,你在這兒也一年了,若說是增長見識,那……那也夠了,女兒家最要緊的還是找個好夫婿……”

  “娘又找你做說客了。”喜樂打斷他的話。

  “不是,不是!”他立刻撇清關係,連忙搖手。“袁叔是為你著想,雖說你嫁了人才不再做衙役,可……可話不是這樣說,你若不先辭了這工作,哪會有人上門提親?畢竟女兒家抛頭露面的總是不好……”

  “這兒誰不知道我做了差役,辭不辭又有什麼關係?”她頗不以為然。

  “這不一樣。”

  “有人報案家裡遭小偷。”一差役從外頭進來,打斷袁榮的話。

  喜樂一聽,立刻站起來,其他值“快班”的衙役也起身。

  “有活要幹了。”張捕頭伸個懶腰。“動作快點。”他吆喝著,他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身材矮壯結實,皮膚黝黑。

  七、八名衙役立即拿起佩刀走了出去,其他值“皂班”及“壯班”的差役仍嗑牙的嗑牙、聊天的聊天,完全沒他們的事。

  因衙門內的差役約分“三班”,即“快班”——負責緝捕,“皂班”——執堂役,“壯班”——為力差,各司其職,不過話雖如此,但各班之間的分工並不嚴格,若是哪一班的人手不足,或是緝捕需要大量衙役時,其他捕快也會幫忙。

  “哪戶人家遭小偷?”張捕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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