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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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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已經過世了。”隋曜衡在她身邊坐下,一臉疲憊。 她撲到他身上,又開始大哭。“夫人……不見了……” 隋曜衡看著她,而後伸手環住她的身子,輕撫她的背,未置一詞。 喜樂摟著他的頸項,抽答地說:“我……我帶了東西要給夫人……”她吸著鼻子,從衣服內抽出帕子。“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我……一直放在盒子裡……沒有……拿出來用過……” 隋曜衡低頭瞧著她手上的粉色手絹,看得出是塊上好的帕子,布面光滑,上頭繡著喜鵲與梅樹,有喜上眉梢之意。 隨即他發現這塊手巾是非常高級的綾絹,該是河北所產,取名為“精絹”,它的特點是正反面光滑一致,不過,這手絹用了兩塊精絹交疊,縫其四邊而成,與一般手巾不同。平常的帕子只用單一布料,這絹子有點奇怪…… 喜樂又是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這是一個姐姐給我的,我都捨不得用,本來要送給你娘,要她……快點好起來,可是……” 她又開始哭泣,緊勾著他的脖子,淚水沾濕了他的頸項。 他沒有說話,只是眉頭深鎖地抱著她。 喜樂又哭了一會兒,才抬頭看他。“你怎麼都不說話?” 他歎了口氣。“說什麼?” “你不說話就變成大少爺了。”她搖頭。“我不喜歡你變大少爺,那樣我都分不清了。” 她的話語讓他微微牽動嘴角。“這麼久了你還分不清。”他抓著她的辮子輕刷她的臉。“看來你沒變聰明。” 喜樂皺起眉頭。“才不是,接近的時候我就知道。” “是嗎?”他慢慢扯出一抹淺笑。 她鄭重其事地點頭,而後深深地在他頸間吸一口氣。“是二少爺的味道。”她綻出笑容。“我知道你是二少爺。” 他伸手拂開她額上的劉海,原來她是用味道分辨。“如果我放顆大蒜在身上,你是不是就分不清了?” 喜樂不解。“你為什麼要放大蒜?很臭的。” 他莞爾一笑,她凡事當真的性格絲毫沒有因為歲月而改變。 見她以袖子拭淚,他挑眉道:“怎麼不用手絹擦?” 她小心翼翼地折好帕子。“我捨不得用。” 他搖搖頭,取下她手上的帕子。“東西本來就是要拿來用的。”他拭過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痕。 “可是,用了就會髒。”她皺著眉。“髒了就要洗,那……那洗了就會舊。”她才不要帕子變舊呢, 他微微一笑,看來她是真的很寶貝這條帕子。 “剛剛你爹怎麼了?他叫得好大聲。”她小心折好帕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只是拉著她的辮子把玩,俊朗的面容不再有笑意。 “你爹是不是在生夫人的氣?”她不解地問。“可是……可是你娘都過世了,他為什麼還要對她生氣?” “就是因為娘走了,爹才生氣。”他放下她烏黑的辮子,手指習慣性地滑過她的濃眉。 喜樂聽得似懂非懂,她仰望著他的臉,定定地凝視,忽然道:“二少爺,你怎麼都沒哭?” 他停下動作,聽到她又道:“娘說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笑的時候就笑,那樣才不會生病。” 他仍是沒有開口,只是一臉凝重。 “我知道,娘對弟弟說過,男生是不可以掉眼淚的,那……你偷偷哭。”她一臉嚴肅,拿起帕子,在他眼角按了按。“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後,說道:“我該出去了。”他直起身子,原是想到母親房間靜一下,沒想到會遇上喜樂。 喜樂抬眼望著他,見到他落寞的神情!心裡也跟著難過,她直覺地想為他做什麼。她跳下床,伸手握住他的手。 “二少爺,你別難過,以前爹過世的時候,我也很傷心,爹很疼我的,那時候我不知道爹跑到哪兒去了?我一直問娘,可是……可是後來我就不問了,因為娘會哭,娘哭得好傷心。” 她蹙緊眉頭。 “娘難過我也難過,後……後來我叫娘不要哭,她卻抱著我哭了好久才不哭,現在……現在二少爺雖然沒有哭,可是我知道二少爺心裡難過,你難過喜樂也難過,那……怎麼辦?” 她說得雜亂無章,不過他明白她是想安慰他,不自覺地摸摸她的頭。 她抱住他的腰,仰望著他。“等我再長大一點,就可以安慰你了。” “長大?為什麼?”他揚眉問,這跟長大有什麼關係? “我長大做了你的新娘以後,你就會高興了。”她說得很認真。 他訝異地扯出一抹笑。“做我的新娘?” 喜樂笑著點頭。“夫人問我的,我說『好』。”她有些不好意思,臉蛋暈著淡紅。 “娘?”他更訝異了。 “夫人那時候笑著問我的,她說我讓二少爺開心,所以問我要不要做你的新娘?我說好。” 她甜甜地說。“我做了你的新娘,你就不會再難過了。” 他不禁笑出聲。 她見他笑,臉上的笑容也不住擴大,心中則希望自己快快長大,然後當他的新娘子,那樣他們兩個都會很高興的。 自這天后,整整兩個月,喜樂沒再進過隋府,也沒見到二少爺,娘說夫人去世後,隋老爺傷心欲絕、終日愁眉不展,無心于生意,於是整個重擔全落在大少爺跟二少爺身上,娘不要她這時去打擾人家,所以她聽話的沒再去,可心裡卻非常想念二少爺。 因此,當她在半夜見到二少爺坐在她床邊時,她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你還真難叫醒,喜樂。”他輕拍她的臉。 “二少爺!”她睜著迷蒙的雙眼,一臉困惑。 他微笑著見她眉心收攏。“喜樂,我要走了。” “走了?!”她抓著他的衣袖。“可是,我才看到你一下下,做夢不是要做很久嗎?” 他淺笑。“你不是在做夢。”他撫過她豐潤的臉頰,輕彈了下她的鼻子,五年的時光已使她變成一個可愛的小姑娘。“這幾個月沒看到你,你有沒有荒廢練功?” 她急急地搖頭。“我每天早上都練。”她作勢要起床比畫給他看,卻讓他壓著肩。 “我知道,不用起來了,要記著,每天都要練武。”他叮嚀,現今武風比起前朝少了很多,尤其是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遑論練武健身,喜樂比別人多了拳腳功夫,至少不用擔心吃虧,更何況她性子急,與人發生衝突的機會只會多不會少。 “還有,我要你記得一件事。”他繼續說:“以後只要你生氣,想跟人吵架爭論的時候,都得先忍下來——” “為什麼?”她蹙起眉頭。 “你不是說過要乖乖聽我的話?”他反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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