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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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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離婚,丟了父母祖宗的臉,遭人指指點點,他們說我是個離經叛道的女人,奶奶、爹娘對我都很失望,他們不許我踏出家門一步。」她不帶感情地說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古常順皺起濃眉:「他們怎能這樣對待小姐?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錯,是姑爺沒有好好珍惜你,錯的是他,不是小姐。」 她望向他,見他一臉憤慨,不由得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你是第一個這麼對我說的人。」她沉默下來,不想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享受這午後時光。 古常順見她眼神遙望遠方,似在思考,也不打擾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旁,能這樣陪著她,他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不知過了多久,傳來叫喊聲:「小姐、小姐——」 趙堇菱眨眨雙眼,這才回神,是她的婢女在找她,她心裡明白定是母親要找她去問話,方才也是母親告訴仕溪她在這兒的吧!她知道母親一直希望她和仕溪能再複合,自她回府至今,她已不知聽過多少這樣的話語了,她真的覺得既煩且累,難道除了和仕溪複合外,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嗎? 「小姐,我扶你。」古常順見她要起身,連忙伸手攙扶。 趙堇菱轉向他,訝異於他還在她身邊,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我記得你是賣菜的,不是嗎?為何會在府裡?」趙堇菱在他的扶持下起身,她的身子仍有些不舒服。 古常順結巴道:「因為……因為我想見小姐,所以……所以進府打一個月零工,希望能……能再見到小姐。」 她面露詫異之色,隨即喟歎道:「你這又是何苦,我不值得你花這些心思。」 「值得的、值得的。」他急急說道,「我……」 「小姐,夫人找你。」阿娥氣喘吁吁地跑到他們眼前站定,在見到古常順時,她立刻發火,「怎麼又是你?我警告你,你別老是在小姐身邊打轉,下次再讓我瞧見,定不輕饒。」她揮舞著手中的紙傘。 「別說了。」趙堇菱微微皺一下眉頭,往前走去。 阿娥連忙打開傘跟了上去。 古常順立在原地,有些依依不捨地目送趙堇菱的身影離去,而此刻他的心卻是認識她以來最踏實的一次。他知道她的煩惱憂愁,而且和她說了不少活,她不再是遙不可及、似夢似幻的仙女,他終於能碰觸到她,他感覺兩人的距離慢慢地在縮短,或許……只是或許,他終究還是有希望的。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仕溪都低聲下氣地來求你回去了,你還想怎麼樣?」 趙堇菱才一進門,便聽見母親一大串的話語轟炸過來,她甚至還來不及開口,更多的炮火緊跟在後。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麼?非要鬧到仕溪對你徹底死心是不是?你有臉在這個家白吃白住一輩子,我還沒臉見人呢!我在這個家已經夠沒地位了,你還給我捅這婁子,我怎麼會生出你這個不肖女?我不要活了我!」梅鸞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叫喊。她身穿鵝黃短襖和長裙,手是淨是玉鐲和金飾,頸上掛了條珍珠項鍊,年約四十,五官美豔,發上插了金色珠花和翠綠簪子。 「你倒是說話啊你,變啞巴了嗎?」梅鸞錦罵道。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和他再無可能。」她堅決地回答。 「你……」梅鸞錦指著她,「你要氣死我是不是?原想回府月餘足夠讓你腦袋清醒,可你卻還是這個樣子,你存心要活活把我氣死是不是?」她顛躓地後退一步,手捂著胸口。 「二夫人。」一旁的阿娥連忙扶住她,「您別發火,再給小姐一些時間,她會想通的。」 「都一個多月了,我天天苦口婆心地勸她,她還是這個樣子,存心要氣死我。」梅鸞錦在椅子上坐下。 阿娥連忙奉上茶。 她喝口水又繼續道:「你生長在趙府,怎會不明白男人生性風流、三妻四妾乃平常事,更何況仕溪並無納妾之意,你為何還這樣死腦筋?」 「就是因為在這府裡長大,所以我發誓絕不步上娘的後塵,我不想和其它女人搶丈夫。」趙堇菱平靜地道。 梅鸞錦一拍桌子:「你說什麼?什麼後塵?這是什麼意思?你看不起自己的親娘嗎?我是人家的二夫人有這麼丟臉嗎?」她呼天搶地道,「我不要活了我,我自個兒的女兒竟這麼糟蹋我,我梅鸞錦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得受這樣的委屈?!嫁到趙家沒能生個兒子,在這府裡我已經夠沒地位的了,如今女兒還這樣讓我蒙羞!你可是大紅花轎風風光光嫁出去的,誰曉得還沒一年,便落得如此下場,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你到底懂不懂啊?」 趙堇菱不發一語,眉頭深鎖。這些話她聽了無數次,原以為自己已無感覺,但每聽一次,還是心如刀割,在母親心中「面子」永遠是最重要的。 梅鸞錦手握錦帕,拭去淚水:「這丈夫可是你自己選的,不是奉父母之命,是你們年輕人所謂的『自由戀愛』,結果呢?竟還弄到這個地步,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個做母親的實在不懂,人家說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你偏偏不是,竟倒著走,讓這麼一件小事弄成人盡皆知的大事,你是不是中邪了啊你?」她氣憤地用手指戳了戳女兒的額頭,「你書都讀到哪兒去了?連這麼點道理也不懂,還虧你父親讓你上大學,結果呢?反而更不懂事!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真是一點兒也沒錯。」 「別再說這些了好嗎?」趙堇菱有些煩躁地說。 「不說?怎麼?聽了刺耳嗎?你若是怕人說,就立刻跟仕溪回去!」她大聲道。 「我們已經離婚了。」她第一百次重申,她已經快被逼瘋了,「我不會和他重修舊好,不會不會!」 「你……」梅鸞錦氣得一巴掌甩過去,「你真要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一旁的阿娥撲通跪倒在地:「二夫人別生氣,別打小姐,小姐她會想通的,她會的。」她求情道。 趙堇菱哀戚地望著母親:「難道女人一定得依靠男人才能活嗎?仕溪他重重地傷了我,將我的自信完全擊垮,我不要再一次承受這些,不要再去想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哪裡不好,要不為什麼他會這樣傷我?是不是我比不上海棠?是不是因為我不討婆婆歡心?是不是因為他愛我不夠深……我受夠了,我不要再想這些,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過日子,難道這樣的要求很奢侈嗎?」她的淚水滑落眼眶,她轉身拭去,深吸口氣振作自己。 梅鸞錦搖頭歎氣:「你這個傻孩子,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仕溪是愛你的,否則他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我讓他見你,他只是一時昏了頭,你何苦這樣鑽牛角尖?他都保證不再犯了,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彌補吧!女人最大的幸福還是有個依靠的對象,後半輩子也就不愁吃穿了。你要想想,你已經嫁過人,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不回到丈夫身邊的話,這下半輩子要靠誰?根本不會再有男人看上你,你懂不懂啊!」 趙堇菱的腦海中浮現古常順的臉孔,他似乎是惟一不在乎她離過婚的人。她歎口氣,不再說話。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過去?明天傍晚仕溪來的時候,你就和他回去,知道嗎?」她拍拍女兒的手。 趙堇菱仍是沉默,她知道母親永遠不會瞭解她的想法,而她已經不想再爭辯了。她只想離開這個囚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她在心裡歎氣,她到底該怎麼離開這裡呢?就算真讓她到了外頭,她又該以何為生? 而這兩個問題,她至今……仍無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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