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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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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勁哼了一聲,你根本沒半點悔意,不是嗎?後悔什麼?和珊珊解除婚約。他右手撫著拐杖。 舒毅的黑眸閃了一下,我想,我們最好不要再談下去。舒勁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再次撫著眉心,我早該知道的,你出去吧!舒毅立即起身,高大的身影,無聲地移向門口。 我明天就搬回來。他淡淡地說,隨即走出書房,順手關上木門。 舒勁再次疲憊地歎口氣,為何舒毅對五年前的事一點悔意也沒有?為什麼? 一個無聊的宴會。 關水雲臉上正掛著虛應的笑容,眼底則顯出一絲疲倦。老天!她的腳快痛死了。 今天是奶奶七十歲大壽,於是,她被奶奶硬逼著穿上這身旗袍和高跟鞋,頭髮也被梳成高髻,她愈看愈覺得怪異,真不懂她為何要穿上這副行頭。 四天前,她在山頭是多麼的自在快樂,可現在卻好像籠中鳥,哪兒也去不成。 她多麼想念山上的空氣、樹木、河流、土地和那群可愛的孩子,為什麼她非得來這烏煙瘴氣的城市呢?她不喜歡這兒,一點也不喜歡。 若不是奶奶生病,他們也不會來臺北,問題是,她一點都看不出奶奶有任何病危的模樣,雖然她已經七十歲了,可是仍然精神奕奕、氣色紅潤,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垂危之人。 關水雲在心底歎口氣,或許奶奶有什麼隱疾吧!畢竟,她根本不瞭解奶奶,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以前她只知道她有個奶奶、姑姑,和表弟妹,可從沒有見面,沒想到首次見面,竟是奶奶病危之時。 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奶奶生病,她也不會回來,因為奶奶當年非常反對爸爸娶了有一半原住民血統的母親,她說門不當、戶不對,更何況,媽媽沒有滿人血統,所以她堅決反對。 沒想到父親娶意已堅,於是,和母親兩人定居在山上,教原住民小孩念書,日子過得簡單而愜意,沒想到隔了二十四年,姑姑突然在四天前光臨山上,告訴他們奶奶病危,於是,爸媽、弟弟和她一行四人,連忙收拾行李,直奔這遭受嚴重污染的城市。 不知道你在山上有沒有見過野獸,關小姐?趙武華高亢的語調打斷關水雲的思緒。 那要看你指的是什麼?關水雲有禮地回答。 像是老虎、豹子,這類可怕的動物。另一名男子王儒接腔道,他身材中等,有一頭鬈髮,臉上有個酒窩。 那倒沒有。關水雲覺得他們的問題有些好笑,他們似乎都把山上定義為森林,或是全然未開化的地區,時常可以見到飛禽走獸似的。 她沒有預料到他們都對住在山上的人這麼好奇,像她身邊就圍了一群對山上好奇的男士,而弟弟身邊則跟了一群女士。 而其他人不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閒話家常,就是在舞池翩翩起舞,大家的穿著都差不多,女士都是穿旗袍,男士則是西裝筆挺,看來全是一個樣子,不過,大家都顯得很有禮貌。 可不可以請你跳個舞,關小姐?郭允達微笑道。他覺關水雲充滿了靈性美,看來就像是山中的精靈,一身的火紅在燈光照射下,出現淡淡的光暈,真像是不可碰觸的仙子。 我不會跳這種舞,郭先生。關水雲抱歉地微笑,更何況,她的雙腳也禁不起這種折騰。 聽見她的回答,其他幾位男士明顯地松了口氣,差一點就讓郭允達捷足先登了。 那你都跳哪種舞呢?趙武華問。 他是個瘦高的男子,臉色有些蒼白。 關水雲無意識地動動雙腳,簡單的舞蹈。她耐心地回答。她實在很想脫下這雙鞋,實實在在地讓腳底接觸地面。 什麼意思?王儒不解地問。 就是那種常在國慶日表演的山地舞蹈,對不對?個頭較矮的郭允達一副了然於心的語氣。 關水雲的心思早已不在上頭,她受不了了,她一定要離開一會兒,好拯救她那可憐的腳。顧不得禮貌,她說道: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她邁開步伐往前走,且極力試著忍住雙腳的疼痛。 關小姐,你要去哪?王儒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在心底歎口氣,我的手方才沾到了酒,我想去洗一下手。她隨便編了個藉口。 噢!王儒只得停下腳步。 一旁的趙武華接著說:化粧室在——我知道。關水雲打斷他的話,謝謝你的好意。她立即往大門附近的化粧室走去。 她已經打定主意,先到化粧室脫下這可怕的高跟鞋,而後再設法溜到外面的花園,等到她休息夠了,再進入大廳。 關水雲避開大廳正中央的舞池,沿著牆走向化粧室,一路上停停走走,因為總會有人好奇地上前和她閒聊幾句,這使她愈發覺得疲累,而她的腳好像快打結了。 老天!她受不了了。她的手扶著牆壁,試著站穩,幸好化粧室快到了,她又往前跨出一步,但疼痛卻使她皺起眉頭,她看了一下四周,還好這兒沒什麼人。 表姐——她高興得太早了,關水雲回頭,無奈地看著表妹蘇玉梅朝她走來。 蘇玉梅今年二十二歲,是典型的可人兒,總是笑眯眯的,而且有張漂亮的臉蛋兒。 你要去哪兒?蘇玉梅微笑地問。 化粧室。關水雲回以微笑。 她蠻喜歡玉梅的,玉梅就像個小孩子,什麼事都覺得新鮮有趣,包括突然出現的親戚。 我正好也要——她突然止住話語,偏頭看著站在轉角處的一名男子,尖聲叫道:阿爾薩蘭——關水雲被她嚇了一跳,急忙轉頭,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就算是外星人此刻真的入侵地球,她也不會太訝異,因為蘇玉梅的尖叫聲實在太可怕了。 當他走向她們時,她清楚地感覺到室內寂靜無聲,似乎所有人都往這兒看,她不知道為何大廳突然變得如此安靜,這男子到底是誰? 而他旁若無人的態度更讓她不解,他對自己引起的騷動了然於心,但他絲毫不受影響,當他站在她面前時,她覺得有壓迫感,但這毫無道理可言,因為他給人的感覺是懶洋洋的,而不是懾人的氣勢。 他的身材修長,烏黑的頭髮往後梳攏,雙手放在西裝褲內,黝黑的眸子似乎有一抹亮光閃過,嘴角微微上揚,有一絲嘲諷的味道,他正瞅著她瞧,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一個英俊,但危險的男子,她在心裡忖道。她的直覺告訴她,他不像外表表現的那樣毫無侵害性。他看來是個習慣冷眼旁觀的人,他讓她想起剛開始教書時那種不愛搭理人,嘴角冷冷笑著,一副看好戲的學生,仿佛在衡量她有什麼能力,真是令人氣憤。 舒毅跨進大廳時,第一眼就捕捉到倚牆而站的紅衣女子,她和這大廳格格不入是他的第一個想法,因為她像個精靈,給人清新舒服的感覺,眉宇之間有股靈性,看來就像是毫無防備的生物。而這讓他扯出一抹嘲弄之意,經驗告訴他,愈是清純的女人,做的事往往愈讓人驚訝,看來愈無害的,往往是最致命,不過,不可否認的,她引起他的好奇,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阿爾薩蘭,你怎麼會在這兒?蘇玉梅驚訝道,她已經五年沒見過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出席這場宴會。 民國三十八年,國軍撤退來台的時候,許多滿人也一起跟隨至台,有此甚至是當時的皇親國戚,攜帶著大批的金銀珠寶,當然也有些甚至來不及拿家產就渡海來台之人。 舒毅是八旗軍中正白旗,他的滿名是舒穆魯氏·阿爾薩蘭,舒毅是他的漢名,舒穆魯則是他的滿姓。 他們和一般人的生活並沒有兩樣,只是較嚴謹、刻板,他們從小學習禮儀,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中規中矩,在重要的場合裡,滿族女子都穿著旗袍,甚至有些婦女是整天穿著旗袍的,在他們的生活中,一切都有禮儀,尤其是清皇旗後代,更是遵循著嚴格的禮儀法規,不許有任何差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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