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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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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特別想要說話。」他回答。「小時候,我有語言障礙,長大之後好一些,但跟一般人還是不一樣。」 她明白地點頭,有時她總會忘了他曾有自閉症。 「它讓你想起什麼事?」他又問一次,記得她還沒回答問題。 她放鬆心情,考慮了幾分鐘後才繼續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學跆拳道嗎?」 他搖頭。 她微笑。「我小時候在電視上看到功夫片都會特別興奮,後來在我的要求下,爸爸就把我送去學功夫,我從國小起一直沒間斷地練,一路練到高中,還參加學校的跆拳道社,那時候的我……」 她再次頓住。「該怎麼說呢?跟現在差不多吧,很開朗、很愛笑,每天除了念書,就是打拳,弄得滿身都是汗,那時候社團裡只有我一個女生,其他都是男的,剛開始他們有點瞧不起我,其中有一個男的還斜眼瞧我,那時候我可氣了,發誓要把他們都揍扁。 「我還記得他們被我踢倒的時候那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她因回憶而微笑。「其中有一個跟我同年級的男的,他很高傲,又愛諷刺人,竟說我每天一身汗,臭死了,更氣人的是,你知道他叫我什麼嗎?」 他仍是搖頭。 「他叫我「泥鰍」,我當時聽了很生氣,恨不得能揍死他,我告訴他我叫「凝秋」,不是「泥鰍」。」她說到這兒,還是顯得有些義憤填膺。 雷浚明白的露出笑容。 「可是,他還是不聽,一直叫我泥鰍泥鰍的,還故意一直在我耳邊唱。捉泥鰍——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天邊的溪泥裡,到處是泥鰍……我氣得跟他扭打在一起,那時我的想法就是要打敗他,所以,從此以後練得更勤了二她笑出聲。「我還記得他被我打倒在地時的表情,我那時可是神力女超人喔!」她彎起兩手手臂,做出兇狠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聽她繼續說下去。 「有一年,我因為粗心而輸掉比賽,那時我又氣又惱,一個人躲起來哭,沒想到被他看到,那時!我恨不得能鑽到地洞裡去,心想,被任何人瞧見都好,就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種糗樣!原本以為他會落井下石地取笑我,沒想到他卻遞了一條手帕給我,跟我說了句:「別哭!」然後抓起我的手就往體育館走去,我那時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氣得打了他好幾拳…… 「沒想到他也不讓我,所以,我們兩個就打了起來,一直打到筋疲力盡,倒在地上。後來,他問了我一句:「好點了吧?」我愣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長歎一聲。「沒想到他還是個體貼的人……」 「後來呢?」雷浚問。 「沒有後來了。」她聳肩。 他不解地揚眉。 「他死了。」 「死了?」他皺眉。 「回家的路上,被砂石車……」她沒再說下去。 他也沒說話,只是攏緊眉頭,不自覺地抬起左手碰觸她的頭髮。 「人生無常。」她深吸口氣。 他沒說話,僅是看著她的側臉,伸手握住她的手。 「我剛聽到他死掉的消息……是說什麼也不信的……」她看著與他交握的手。「不過,我沒哭,就只是坐著,覺得心空空的……那一整天的課沒聽進半句。」 「因為你捨不得他走。」雷浚抬起另一手輕撫她的發。「奶奶走的時候,我非常不安,牙齒痛得我一直捶牆、一直大叫,我撲在奶奶身上一直吼叫,想她跟我說話,爸爸把我拉下來,我咬傷他的手,整個人一直發抖,阿澈跑過來抱住我,媽媽也跑過來,摟著我一直哭。」 她望著他,輕問道:「你現在還難過嗎?」 他點頭。「想起奶奶時還是會難過。」 「我第一次看完情書的時候,在電影院裡哭得好淒慘。」她微笑。「電影讓我想起他,我想,我那時是喜歡他的,可我很笨,一點也沒察覺。」她吸吸鼻子。「如果知道他會死掉,我就不打贏他了。」 「他對打輸我這件事很耿耿於懷。」她笑著握緊他的手。「後來,我回想了一些事,才發現他是真的對我好,每次有什麼比賽,他都會陪我練習,也是因為他,我才會接受學長的感情的。」她叉起兩塊西瓜,一個給他,一個給自己。 「什麼意思?」他問。 「我跟學長做了四年的朋友……」她把腳抬上沙發,背靠著他的臂膀,右手仍與他緊握。「後來學長說喜歡我,我那時沒想仔細自己對學長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就糊裡糊塗的答應了,因為我怕自己會像高中時候錯過他一樣錯過學長,我那時甚至還想,萬一學長也死了怎麼辦?」 她淺淺一笑,往後仰頭望著他。「我是不是矯枉過正了?」 他點頭。 她的笑容加深。「結果這次搞錯了,我對學長是友情,而不是愛情,感情這件事我是完全沒轍,兩次都處理得亂七八糟。」 「你怎麼曉得對他是友情而不是愛情?」他問。 她輕咳一聲。「嗯……這是我後來想的,你知道……嗯……就是在……」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接吻」這兩個字她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不懂。 她沒再解釋。「反正就是我自己想的!你別問了。」 他頷首,不再追問。「或許下次會好一點。」 她搖頭,突然跪坐在他旁邊!說道:「愛情這種事呢?不是說下一個男人會更好?萬一更糟怎麼辦?你知道嗎?在跆拳道裡……我示範給你看。」她拉他起來,與他一起站在電視機前的空出的區域。 「練跆拳道要進步是有跡可循的,像是你踢的角度不夠高。」她示範性地抬起腿。「別動喲……你可以修正。」她輕踢上他的胸膛。 他有趣地注視她的腳掌壓在他的胸口上。 「你只要不停的練習、不停的修正。」她收回腿。「就可以進步,要得分,只要有效攻擊,非常簡單;可是戀愛不一樣,」對在一起多年的戀人,可能會因為一句?我對你沒感覺。了就一拍兩散,多沒保障呀!」她的頭搖得如波浪鼓。「感情這種事不是說「也有白頭到老的。」他實事求是的說。 她微笑。「我知道,可是機率比較少,你知道嗎?臺灣每年的離婚率高得嚇人。」她吐個舌頭,然後拉高他的手。「你把手放在肩膀這兒,看我踢不踢得到。」她抬腿量一下距離。「低一點好了,我太久沒練了。」 他放低手,注視著她神采飛揚的表情。 她邊開始上下跳來跳去、邊說:「我先熱身一下,雷浚,你要不要試試?」之後,她突然大喝一聲,右腿踢上他的掌心。 他搖頭。「打架用拳頭就好了。」 她笑出聲。「我以前還想過要不要去練拳擊呢!」她微彎身,擺出打拳擊的姿勢。「像不像?」 他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調整她雙手拳頭的距離。「要近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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