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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秋停住步伐,轉頭看他。

  “正好我有事要告訴你。”邊說,他邊以鋼筆輕敲桌緣。

  “什麼事?”她看向桌上潤過的稿。“稿子有問題?”

  “不是。”他輕咳一聲。“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要跟你說,你下禮拜不用來了。”

  凝秋詫異的瞪大眼,反射性地應了一聲,“啊?”

  “你知道。”他頓住,聳聳肩。“經濟不景氣。”

  十二點半。

  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漆黑的客廳中,凝望著窗外的街燈、車燈,髮絲紊亂地略微垂在他高聳的額際。

  他動也不動地立在落地窗邊十五分鐘後,才轉身拿下掛在牆上的拼圖,走到沙發上坐下,機械似的拆著。

  房門輕輕地被開啟,另一個男子裸著上身走出來,他的髮絲也是紊亂的,面容略帶睡意,他赤腳走進廚房,拿了兩瓶啤酒後走進客廳,打開一盞立燈,懶懶的在沙發上坐下。

  “睡不著?”雷澈打個呵欠。

  “嗯!”雷浚低應一聲,拆開畫框,將拼圖放在茶几上弄亂。

  兩人並肩坐著,他將啤酒遞給雷浚,兩人同時拉開拉環,仰頭喝了一口。同樣的面貌、同樣的動作,讓人有種很詭異的感覺。

  “東西都整理好了?”雷澈問。

  他頷首。“你去睡吧!”

  雷澈露齒一笑。“我也想,可是你在干擾我。”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註定要失眠,因為,雷浚的心太亂,連帶地也影響到他。

  雷浚並未搭腔,傾身開始拼拼圖。

  “想起奶奶?”雷澈問,他左手拿著啤酒,仰頭喝了一口。

  雷浚已專心於拼圖上,所以,並未聽到他說的話。

  雷澈也沒再追問,逕自拿起拼圖與雷浚開始將其組合起來,他知道,再過不久後,雷浚的情緒就會沉澱下來,這方法向來有用。

  ※※※

  “姊——姊!他回來了。”

  凝秋坐在電腦桌前玩遊戲,聽見妹妹急促的聲音從陽臺傳來。

  “誰回來了?”她反射性地問著,雙眼盯著螢幕,手指快速地按著滑鼠,打算將飛機全部擊落,自從她被開除後,她就有種怨氣無處發的感覺。

  “就是隔壁那個像候鳥的男人……”

  葉詩語話未說完,凝秋已彈跳起來,快步跑至室外的陽臺。

  “他才剛進門。”詩語指著隔壁一樓的前院。

  雖然天色已暗,但藉著街燈,凝秋還能清楚地瞧見他,只見他正關上鐵門,手上提著旅行袋,他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休閒的黑色卡其褲,髮絲整齊地服貼著。

  “唉——他還是這麼帥。”詩語歎息一聲。

  “別這麼大聲。”凝秋輕叫一聲,站在二樓偷窺人家就已經有點令人膽戰心驚了,她還這麼大聲說話,萬一讓他聽見,不是很失禮嗎?

  彷佛應驗她心裡所想的,那個男人突然抬頭往她們的方向看來,凝秋與妹妹大吃一驚,兩人反射性地蹲下,讓陽臺上的石欄杆擋住她們。

  詩語的竊笑聲傳來,凝秋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安靜點,可她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藏著笑意。她偷偷自欄杆間的縫隙往外瞧去,那個像候鳥一般的男人已不見蹤影,而後,她聽見門關上的聲音。

  凝秋緩緩站起身,隔壁屋內亮起昏黃的燈,讓她能瞧見屋內移動的身影。

  “唉!真可惜,他已經進去了。”詩語雙手托腮,目光緊盯著隔壁的平房。

  凝秋沒應聲,只是走進房內在椅子上坐下,繼續玩著電腦遊戲。

  詩語跟在她身後進來,說道:“對了,姊,劉嬸說他叫什麼名字去了?”

  凝秋抬起眼回答,“雷浚。”

  “對對對。”詩語點頭,這才想起來。

  一個像候鳥一樣的男人……凝秋思忖著。

  他總在每年固定的季節向南飛行,只是,候鳥南飛“過冬”,他卻是來“避暑”的。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不過,事實上他的行為的確很像候鳥,總在相同的時刻來臨,分秒不差。

  聽說每年的七月他會收起羽翼,停在她家隔壁,候鳥是她開玩笑時給他取的外號。

  認識他是在去年的七月,那時他們剛搬來這兒不久,所以,禮貌性地到左鄰右舍拜訪,當時他只是淡淡地向他們點個頭,說了幾句後,便關上門走回屋裡。

  她還記得詩語當時吐了一下舌頭,扁著嘴說:“好冷淡喔!”

  後來,他們才知道他並非故意如此,而是他本身就不習慣與人相處。

  當時序進入八月時,他離開了鎮上,甚至沒驚擾到他們,當他們發覺時,八月已過了快一半。

  詩語那時還開玩笑地抖了一下肩膀,說他像幽靈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至於後來會陸續知道雷浚的一些事,大都是由奶奶探聽來的。

  那天,奶奶站在梯子上,靠著紅磚圍牆處理亂攀爬的藤蔓時,忽然瞥見隔壁屋內有人走動,她心裡一驚,以為是小偷,正想打電話叫警察把偷兒抓起來,正巧劉嬸打掃完房子走出來,當她瞧見奶奶整個身子趴在圍牆上時,也嚇了一大跳。

  兩人試探性地說了幾句話後,便熱絡了起來,兩人隔著半高不矮的磚牆就這樣聊了起來,而且,甚至從牆外聊到了牆內,最後,奶奶還將她帶回屋裡,以茶水點心招待。

  自此以後,劉嬸就不時到他們家與奶奶聊天,許多關於雷浚的事,都是這樣聽聞來的。

  隔壁的平房其實是雷浚的奶奶以前住的,後來雷奶奶去世,雷浚因與其感情好,所以,每年七月——也就是雷奶奶去世的月份,他都會到這兒住上一個月,算是懷念雷奶奶。

  至於劉嬸,她自年輕時就在雷奶奶家幫忙,後來雷奶奶過世,她便自願每個禮拜到這兒打掃,而雷浚每個月都會固定給她一些錢,但她總是推拒著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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