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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子安捧起茶杯聞了一下,才淺嘗:“嗯,好香,真好喝,你們常來這兒嗎?”

  “這陣子都在打仗,根本沒有時間來這兒。”宋子堅道。

  他們身旁的人起身離桌,正好樓梯口來了四名大漢,他們就坐在子安身後的桌子。

  這四人頭上也紮著紅巾,和街上賣符咒的人一模一樣的打扮,無庸置疑,他們也是白蓮教徒。

  白蓮教成立的年代約在元順帝至元五年到至正九年(一三三九-一三四九)之間,倡言曰“彌勒降生,明王出世”。因元朝政府迫害漢人、南人,再加上僧徒驕橫,因此,漢人、南人紛紛入教,假佛教之名,行反元之實。

  而所謂紅巾萬千的“紅巾”即白蓮教。紅巾之反元運動,大體而論,分為南北兩派,南派有徐壽輝、陳友諒、明玉珍等。北派紅巾則以白蓮教的創始人韓山童為主,郭子興和朱元璋也是紅巾,所以,朱元璋的部屬多是白蓮教徒,因此,洪都城內有很多紅巾士兵。

  白蓮教假教愚民,其組織以教主為尊。教主多世襲,教主之下,有大小傳頭及會主諸名,各頭目分掌教旗,或管百人,或數百人。

  子安品著茶,看向街道,正好瞧見斜對面的招牌——“百花樓”。那是一間青樓,不曉得銀紅是否就在那兒。

  “這一帶你們都熟?”子安問。

  “一清二楚。”羅應淮吹噓道,“沒有一家店我沒去過。”

  “是嗎?”子安有些不相信。

  “當然。”子安的懷疑讓羅應淮有受辱的感覺,“不信你可以問我。”

  “噢!”子安點點頭,垂下眼瞼道,“那百花樓去過嗎?”

  羅應淮“啊”的一聲,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宋子堅在心裡偷笑,終於說不出話了吧!這就是大嘴巴的壞處。

  邵無擇斜了羅應淮一眼,眸中寫著——自作自受。活該!

  “去過嗎?”子安追問。

  羅應淮左右觀望,子安什麼不問,偏問這個,要他如何啟口?這時,他瞧見有名女子低頭拿著琵琶往樓上走來,他大大地松了口氣。

  “有人來彈琵琶了,你一定沒聽過吧!”他趕緊轉移話題,一面還指著上樓的女子,聲調還不忘裝作驚訝狀。

  子安回頭看著那名女子,暫時忘了自己方才的問題。她看不清楚女子的臉,因為她始終低著頭,但感覺上很年輕。

  女子在中央坐定就開始彈琵琶,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抬頭。她彈的樂曲清清淡淡的像溪泉一般,感情投放得恰如其分,宛如夏日涼風,令人身心頓覺舒暢無比,和這茶館的氣氛倒是滿相配的。

  一曲彈畢,眾人鼓掌,子安甜甜地笑著,看向邵無擇,臉上是欣羡的表情。

  “她彈得真好,可惜我不會。”子安道。

  邵無擇拍拍她的手,“你這樣就很好了。”他溫柔地道。他喜歡的是子安這個人,而不是其他的附加條件。

  子安的臉又染上一抹紅暈,但他的話讓她很窩心。

  宋子堅咧嘴而笑,他可以確定邵無擇會帶給子安幸福,他們倆老是旁若無人地表達彼此的感情。

  而羅應淮當然也替邵無擇感到高興,他是該得到他的幸福,他相信子安會豐富邵無擇的生命,就像現在的琦玉之于蘇昊。

  彈琵琶的女子走到他們這桌,拿出木盤。子安放了好多銀兩在上面,女子感激地看著子安,子安這才看清她的容貌。

  她看起來大概只有十七歲,眼裡的脆弱是子安所熟悉的,但她給人的感覺很堅強,即使再困難也會挺直背脊,她令子安想起以前的自己。

  她長得很嬌弱,嘴唇緊抿,代表她對命運的不妥協。她有著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令子安想起風中的小草。

  她繼續走到另一桌,遞出木盤——

  子安歎道:“她看起來真可憐。”

  羅應淮聳肩道:“會嗎?我——”

  “放開我!”那名女子怒聲地喊。子安一回頭,看見四名大漢中的一名正捉著她的左手調笑著。

  “你再不放,我會讓你後悔。”女子慍道。

  “這娘兒們還真凶呢!”大漢邪惡地笑著。

  羅應淮起身準備給大漢好看,這女子剛才救他免於被逼問,他理應救她。

  “鏘!”巨響一聲。

  整樓的人開始大笑,那女子好大的蠻力,拿起琵琶便打向大漢的頭,琵琶應聲斷裂,女子方得以掙脫大漢的掌握。

  大漢晃了一下,隨即大吼一聲。那女子竟讓他在大庭廣眾前出糗,他豈會輕饒她。

  他伸手欲捉琵琶女,子安反射性地拿起茶壺打向那粗魯大漢的頭,他頓時像只被煮的蝦子跳來跳去,那水可燙人呢!他的叫聲像只烏鴉,子安心想。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有人甚至抱著肚子,流下“喜悅”的淚水。

  另外三名同桌的大漢,這時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他們大吼三聲,沖了過來。

  邵無擇拿起茶杯彈向來人的膝蓋,他們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宋子堅和羅應淮走向四人,其中一個還在跳,就不理他了,另外三人全部被扔出護欄外,摔到街上。

  子安驚呼一聲,忙探出欄外,卻被邵無擇攬回腿上。

  “他們……”子安驚慌道。

  “沒事的,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安撫道。她就是太仁慈了,想到她方才拿茶壺扔那大漢的頭,他不禁露齒而笑,子安有時還真是強悍。

  那女子撿起破碎的琵琶,忍不住悲從中來,這可是她謀生的工具,如今卻……

  子安拍拍她的肩膀:“你還好吧?”

  她眼眶的淚水已在打轉,但仍堅強地點點頭。

  羅應淮走過來,將銀兩遞給她。她抬頭看了他一下。

  羅應淮道:“這是我從那鐵頭的身上搜來的,他弄壞你的琵琶,理當賠償你。”他已把鐵頭一併丟至樓下。

  她為他的用詞感得好笑:“謝謝。”她的笑容柔和了她的線條。

  羅應淮愣了一下,看著她漸漸離去。

  宋子堅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人都走遠了。”他取笑著。

  羅應淮辯道:“我又沒看她。”

  “哦!”宋子堅拉長尾音,滿臉不信。

  “你們兩個還不回去?”邵無擇已和子安站在樓梯口等他們。

  他們兩人一邊走,一邊卻仍在爭辯,邵無擇真想將他們兩人的腦袋撞在一起。

  他從沒見過那麼多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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