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陶陶 > 愛你勢在必得 >
三十五


  “回去吧!”母親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有人在等著你,遲了就來不及了,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他。”

  夕川聽見索日痛苦的嘶吼聲愈來愈急切,他的痛苦傳到她心上,讓她的心揪緊。

  “這是媽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夕川驚訝地看見河岸的另一頭忽明忽暗的出現愈來愈多人。

  “記住,三個月後的月圓之夜,是你回去的時候。”

  “我可以帶索日他們回去嗎?”夕川焦急地問。

  母親沒有回答,只是微笑,隨即聽見誦念聲在四周響起。

  “這是祖靈為你指的路,跟它去吧!”

  四周的景物開始消失,天空頓時暗下,夕川在眨眼的瞬間,黑暗已籠罩大地,她有一瞬間的驚恐,但黑暗中忽然升起一團亮光,四周的誦咒聲仍不絕於耳,夕川安下心來,奔向光中。

  夕川在恍惚間聽到嘶吼聲,那聲音像她第一次來到南詔時,在林間奔跑時聽到的聲音,痛苦的哀嚎穿過迷霧,讓她心驚膽跳。她記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想跑出林子,可霧卻愈來愈濃,後來她跑出林子,遇上了……她忽然驚醒過來,是索日,這聲音是索日!

  一回到肉體,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暈厥過去,她輕吟一聲,首先意識到臉上的濕潤,而後是耳邊痛苦的悲鳴,像受傷的野獸。

  “求你別離開,留下來……”

  “索……索日……”她虛弱地呻吟。

  他沒聽見。

  她吃力地抬起手,觸摸他的臉。“別哭……”她的手心讓他的淚浸濕。

  他僵住,猛地抬起臉,夕川讓他臉上表情嚇了一跳,他的五官好像變了,變得猙獰,他琥珀色的雙眼滲進了鮮紅的顏色,像畫像中惡鬼的雙眸。

  她眨了一下眼,索日卻是瞪大雙眼,不敢動一下,深怕這一切只是出自他的幻覺。

  “索……索日……”

  淚水滑落他不可置信的雙眸,鮮紅的血色在他琥珀的色眸中漸漸退去。

  “夕……夕川……”他粗嗄地低吟。

  “主人!”普布與古比叫喊出聲。

  夕川微轉頭,瞧著他們兩人都紅了眼眶。

  “我很好,我……回來了……”她將視線移回索日身上,發現他的五官已不再猙獰。

  “夕川怎麼了——”

  紮格全身濕漉漉地拎著石拍趕到,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石拍,才上岸就聽見索日震天的嘶吼,他直覺地認定必是夕川出了事,他一路奔回,在心中不停禱念,求祖靈保佑,希望她平安無事,他們違反天意,使了彝族的禁忌之術,逆轉因果,還將夕川給牽扯進來,如果因此害得她喪命於此,他只有一死謝罪,求祖靈原諒。

  “怎麼樣?”他蹲下身,雖然夕川還活著,可她胸口的箭還真是令人怵目驚心。

  “我……還好……”夕川虛弱地閉了一下眼。

  她一閉眼,便讓索日驚慌起來。“夕川……”

  感受到他的驚恐,夕川立即睜開眼。“我沒事,我不會離開你的。”

  “先帶她離開這兒。”紮格望了一眼四周的殺伐之氣。“在這裡對她不好。”

  索日立刻抱起她,夕川虛弱地說了一句,“阿比甘莎,石拍……”

  “主人不用擔心,阿比甘莎還有氣。”普布說道。

  “石拍也沒事,只是昏過去了。”紮格示意古比把渾身濕透的石拍抱起。

  普布則彎下身抱起依然在流血的阿比甘莎,雖然她還有口氣在,可他不敢告主人她受傷太重,可能活不下來。

  夕川靠著索日,蒼白著臉,身上的痛楚讓她幾乎要暈厥過去,但她不敢讓自己昏倒,因為索日會驚慌的。

  “夕川。”

  她望向他,聽見他沙啞地說了一句,“不要丟下我。”

  她的唇邊漾出一抹淡淡的笑。“絕不會。”

  他的吻輕輕落在她額際,她聽見他溫柔地說了一句“我心愛的姑娘”。

  尾聲

  尾聲

  康復之路是漫長而令人疲憊的過程,她將近有一個禮拜的時間都躺在床上,紮格負責照顧她,撲罹蠻的巫師則專心醫治阿比甘莎。

  夕川有幾天的時間都在高燒中度過,她一度以為自己撐不過來,但只要想到索日痛苦的模樣,她又咬牙撐了下來。

  偶爾她會在半夢半醒間聽到索日對她說話,他會告訴她小時候的事,有時則念誦彝族治病驅鬼的咒語,為她祈福,希望纏著她的病鬼都能遠離,這必是紮格教他的,聽著他念誦她熟悉的咒語,讓她安心。

  當她能在床上坐起時,差不多已過了十天,胸前的傷口還是有些發膿,周圍的皮膚也因為發炎而紅腫,索日每天都小心地為她換藥,每回見她胸前醜陋的傷口,眉頭總是緊緊揪著。

  紮格的治癒之術雖不是頂尖,但總算還是發揮了些許功用,五天后,她終於能下床走動,又過幾天,她已能到外頭去。索日總是亦步亦趨地陪在她身邊,她想去看羊,他就抱著她坐在草地上,聽她說話。

  “我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夕川靠著他的胸膛,讓溫暖的陽光熨著她,好久沒到外頭,陽光顯得特別刺眼。

  “什麼事?”他撫著她的臉,在她眯眼時為她擋去光線。

  “我在彌留的時候瞧見了一個好漂亮的花園。”她歎息出聲。“還瞧見了我爹娘、阿西木嘎跟符氏的祖先。”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緊她。

  “我小時候,母親一直告訴我,祖靈住的地方很漂亮,那裡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後來長大了,我問母親,陰曹地府是什麼,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呢?母親說那是漢人道教的觀念,跟符氏一族的信仰不同,我問她哪個才是真的,她說你信了哪個,哪個就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我想,我還是喜歡鳥語花香的地方,不想到黑漆漆的陰曹地府去。”她望著他,抬手撫摸他僵硬的臉,她曉得他不喜歡她說這些。

  “你放心,我要好久好久才會到那兒去,在那之前,我陪著你,好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