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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她吸吸鼻子,站起身。“這事我還是自個兒來,人說求人不如求己,說得一點也沒錯。”

  “二娘。”灩衣阻止她離去。“婆婆今天不太舒服,我想您也不願讓她更煩心。”

  喬氏看著她,似乎這才聽進她的話。

  “娘今兒個起來頭又痛了,”灩衣說道。“所以我想……”

  “怎麼,現在連你都能叫我做什麼、別做什麼了嗎?”喬氏的語調忽然尖銳起來,像是讓人刺到了痛處。

  灩衣見她原本平和的雙眼兇狠起來,緩道:“不,我沒這意思。”她垂下眼,不與她正面衝突。“二娘莫要誤會。”

  喬氏吸口氣,唇上的痣輕顫了下,塗著大紅蔻丹的右手緊握巾帕。“我聽人說你處世利落,大公子會娶你進門也就是看中你治家的能力。”她上下打量她。

  灩衣沒說話,只是低頭瞧著二娘腳上的繡花鞋,據說二娘的父親原是街上做小買賣的,她自小跟在父親身邊幫忙,與人周旋。口齒練得伶俐,可嫁人翟家後收斂不少,尤其十年前差點讓公公翟治臨體離,自此除了碎念抱怨些瑣事外,沒人再見她“發威”過,看來她今天要破戒了……

  “說老實話,當初你要進門,大姐本是不答應的,若不是我在她跟前說了幾句,你與大少爺的婚事不會如此順利。”

  灩衣依舊無語,思緒飛快地轉著。

  “再怎麼說,翟府在揚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你只是市井出身。”她又坐回椅上,瞧著自己手上的金鐲子,無意識地撥弄著。

  她是市井出身,難道她不是嗎?一種荒謬的笑意浮上灩衣心頭。

  喬氏抬眼瞧她。“我知道你在這個家必須戰戰兢兢的,不想做錯任何事,更不敢勞煩到翁姑,可討好了東家,就不免得罪西家,道理你該懂。”

  “灩衣不明白。”她裝傻著,希望能拖些時間。“還望二娘指點。”

  “我是過來人。”喬氏抬眼向她。“你心裡想什麼我不會不清楚。”

  灩衣輕挑翠黛,這下是真不知她在說什麼了。

  “你是想著嫁進來後,下輩子衣食無缺、不愁吃穿,連帶地你那些個弟妹也能沾些光,有些餘蔭。”她低頭撫著繡花的袖口,感受絲滑的質地。“聽人說你能言善道,才在大公子面前說弄幾句,他就傾心想娶你,表面上說是看中你治家的能力,可這些話瞞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

  “是嗎?”灩衣隨口應一句。

  “別想著二娘是沒見過市面的人,你這點心思別說我摸透,我想大姐也不會不明白。”她瞧她一眼。“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我也不在乎,可既然你有本事讓大公子娶你進門,要他放了坤兒應該也不會太難,你若不想我鬧得雞犬不寧,就拿出點本事讓人瞧瞧。”

  灩衣沒吭聲,眼瞼垂得更低,聽她繼續道:“人說家和萬事興,你該懂我的意思。”

  “灩衣明白。”她低語。

  “那就好。”喬氏拍拍她的手,眼神柔和起來。“別讓二娘嚇著你,我也是心急了,今天我好意跟你說些體己話,別以為進了這宅子是來享福的,這兒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見灩衣動了下,她微扯嘴角。“怎麼?怕了,別說二娘存心嚇唬你……”

  “不,灩衣明白,多謝二娘提醒。”她說著表面話。“我會再跟相公說說。”

  “如果你存心欺我……”

  “二娘說哪兒去了。”她溫和地打斷她的話。“都是一家人,怎會欺來欺去的?”

  喬氏瞅著她,似在揣度她的話。

  “五弟的事我自當盡心,只是相公的脾氣……”她故意停頓了下,眸子低垂。“前些日子我貳弟不過喝醉酒,相公便要人拿水澆他,還差點將他丟到江裡去醒酒,我攔都攔不住,唉!他的脾氣……二娘是知道的……”

  聽她這一說,喬氏打下眉。“這事……我聽下人說了些…

  “我若真有本事,立刻就要相公給我跪下賠禮了。”

  喬氏笑了聲,隨即輕咳著以巾帕掩住嘴。“說什麼,哪有做丈夫的給妻子下跪。”她假聲又咳了下。“不是我要為難你,打你進門起,我就把你當自家人看,可你必須明白坤兒是我的命,前些日子大公子要他去當運卒,做些低三下四的工作,我可有說什麼?但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關了他五天,若我再不管,他讓人餓死了都沒人關心——”

  “二娘言重了。”灩衣見她又開始激動起來,急忙插話。“五弟的事我自當盡心。”

  “還有月銀的事,竟然扣著三個月不給,這不是要我們母子喝西北風嗎——”

  “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頭傳來的驚叫聲讓屋內的兩人同時看向門口。

  冬黎驚慌地跑進來。“夫人……”她一邊喘氣,一邊指著外頭。“蜜蜂,…蜜蜂……”

  “蜜蜂怎麼了?”灩衣抬手示意她慢慢說。

  “好多的蜜蜂,她們……紅笙小姐跟淺舞小姐打到了蜂窩……蜜蜂全跑出來了——”

  不等她說完,灩衣已沖了出去,冬黎則緊跟在後。“夫人要小心,蜜蜂螫了好多人。”

  下了階梯,灩衣直奔花園,才跑幾步就聽見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園子裡的奴婢僕人,有的拿掃帚,有的揮舞雙手想趕走蜜蜂,有的則是漫無目標地跑著,有些奔進屋內關上門。

  “小舞,紅兒。”灩衣喊著,焦急地梭巡著,在瞧見兩人尖叫著東奔西竄時,她急忙跑向兩人。

  “夫人。”冬黎出於本能地拉住她。“小心。”

  “先去請大夫,再找個養蜂人進府。”灩衣快速地吩咐著。

  “是。”冬黎回應的同時,灩衣已跑上前。

  “躲進水裡。”灩衣朝一幫驚慌失措的人喊著。“跳到湖裡去,護著小姐。”

  奴僕們一聽見她的話,全往湖面跑。

  “啊——”淺舞尖叫著跑向她。

  灩衣看著妹妹四周的蜜蜂,不覺浮出一抹苦笑,突然覺得全身都抽痛起來,看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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