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陶陶 > 官人請賜教 >


  她曾經以為自己能看透任何人,這樣的自信讓她重重摔了一跤,還危害了身邊的人,她一直無法原諒自己,之後她與人相處便很難不去防範,可與大人相處久後,發現他是個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的人。

  他有張和氣的臉,雙眸很溫柔,嗓音低沉,與他說話很容易放鬆,她曾見過他在公堂上讓一個不斷說謊的被告,不小心說漏嘴,吐出實情。

  若說她的能力是觀察細微,他的能力則是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鬆懈心防。

  不知不覺中她也談了些小時候的調皮事,當他聽見她無意中告訴隔壁的馬大娘,馬大叔身上有金家嫂子的香味,而讓他們夫妻大吵一架的事時,翟炯儀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的笑聲讓雀兒心中一凜,她是怎麼了,怎麼與他說起這些,在大人身邊真是太危險了,她的心防愈來愈鬆懈。

  “沒想到你小時候觀察力就這麼敏銳。”翟炯儀停住笑聲。“後來呢?他們夫妻可有和好?”

  “我有些餓了,想回去了。”她欠身行禮。“不打擾大人了。”

  她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愕然。“怎麼了?”

  意識到自己的突兀,雀兒尷尬道:“不,沒什麼,小的只是餓了。”

  他知道她並沒有說實話,可也明白再追問下去,她也不可能告訴他,遂順著她的話道:“那就一起走吧!”

  她蹙下眉心。“大人……”她並不想跟他一塊兒走。

  “怎麼?”他微笑道。

  “沒有。”她在心裡歎口氣。“大人真是個棘手人物。”

  “什麼?”她說得有些小聲,他沒聽清楚。

  “沒有。”她尷尬地搖首,臉頰添了兩朵紅雲,幸好他沒聽到。

  翟炯儀瞧她一眼,覺得她有些怪異,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不過他倒沒有逼問,只是告訴自己要有耐心,不可操之過急,一急就會壞事,他必須慢下來,如果他想突破她的心防,他就必須慢下來……他不想嚇跑她。

  躺在床上,雀兒輾轉難眠,最後放棄地起身穿好衣裳,這個時候大人應該還未入睡,她必須告訴他,她的決定。思考了一整天,她決定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除了胡大人的來信外,與翟炯儀之間的緊張關係也讓她局促不安。

  這些日子大人別有深意的眼神與話語都讓她愈來愈緊繃,以她對他的瞭解,他不是那種會對有夫之婦心存邪念的人,他對女人一向溫柔,可也都保持一段距離。他關心沈氏,可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不想沈氏有一絲誤會;即使是對舒綾,他也都帶著一點疏離。可唯獨對她……有那麼一點怪異,雀兒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他一直對她很好,在他身邊,她很安心。他總是從容不迫,從不急躁,想到他溫柔的眼神與笑容讓雀兒不自覺地再次歎口氣。

  驚覺到自己正想著他,雀兒立刻打斷自己的思緒,早上她才告訴自己不可胡思亂想、鬆懈心防,怎麼這會兒又犯了!

  整理好自己紛亂的情緒後,她走出屋子,踏入夜色中,她深吸一口涼爽的晚風,這才邁步走到翟炯儀的書房前。

  “大人。”

  “進來。”

  雀兒推門而入,翟炯儀抬眼見她關上門,她緊張的表情讓他挑眉,正想問她出了什麼事時,她已先他一步開口。

  “我想離開。”

  他驚訝地張大雙眼。“什麼?”

  “我原本就沒打算在這兒待久。”她靜靜的回答。

  他注視她垂下的眼瞼,放下手上的毛筆。

  “再一個月衙門的民事訴訟就告一段落,我想在三月中離開。”律法規定農閒時進行訴訟,所以每年的十月初一至次年的三月初十這段時間受理民事訴訟,也是衙門公務最繁忙的時候。

  他皺下眉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她抬眼望向他。“沒有,大人毋需多心。”

  他自椅上起身,來到她面前,她立刻低下頭,盯著地面。

  “我無法讓你信任嗎?”

  他的話讓她吃驚地抬起頭,但他深邃的黑眸又讓她急忙低下螓首。“我當然信任大人。”

  他若有所思地注視她的頭頂,一會兒才道:“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知道,謝大人。”她禮貌的回答。

  看來她還是不打算透露半句,他不由懊惱起來,都經過這麼久的時日了,她還是一句也不提。“你是個有才能的人,我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幫忙。”

  “謝大人厚愛,雀兒相信大人會找到更有才能之士。”

  “是錢的關係嗎?”他姑且一問。

  她再次驚訝地抬起頭。“不,不是,大人莫要誤會,雀兒並不是想藉此抬高身價、增加俸銀,大人給的酬俸已經很多。”

  他點點頭,深思地望著她的美眸,雀兒避開他的目光,注視他胸口上的布料。

  “是我做了什麼惹你不快的事嗎?”他不曉得她是怎麼了。

  “不,沒有,大人請別多心……大人對我與明基都很好,我也很高興能在大人身邊做事。”她真心說道。

  “那為什麼……”他不解。

  她輕歎一聲。“請大人別再問了。”

  他沒吭聲,只是專注地瞧著她低垂的臉蛋,他無意識地抬起手想碰觸她,當他驚覺自己的意圖時,著實嚇了一跳。

  “雀兒有一事央求。”

  “你說。”他克制地握緊拳頭,免得自己做出逾矩的行為。

  “要離開的事還請大人先守密。”

  她的要求讓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還有一個月她才要離開,他相信他在這期間能搞清楚這一切,他再次告誡自己不能操之過急,既然她不願告訴他,他只好另謀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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