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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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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一過,興安城內的店家便開始收拾,準備歇息。今晚正值朔月,燈火熄滅後,城裡便籠罩在一片黑幕中。 小魚早早便上床,如今已是好夢正酣,當她囈語地翻過身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漆黑的房內,望著她熟睡的面容。 戚冬少在床邊坐下,凝眉低望她的臉蛋。清醒時不見聰明相,睡著了更不用提,傻乎乎的一張睡臉,就跟以前沒兩樣。 去了趟幽冥府,便想起一些兩人的事,回憶中,她總穿著一件補了又補的破爛衣裳,住持給她買了一件新衣,她也捨不得穿,壓在箱裡,怕弄髒了。 遇見她的時候,她才十二歲,比一般同齡女孩兒長得嬌小,那時他不小心遭到暗算,傷了腿,她出來采草藥想給住持治病,結果跌落山谷,正好摔到他身上,他氣得差點咬死她。 後來她忙著給他敷藥,他生氣地想趕她走,她就是不走。其實不用她照顧,他的傷沒多久也能好。她雖然怕被咬,卻還是勇敢地接近他,幫他包紮。接連幾天,她都采果子給他吃,還挖薯根給他,每次來就小白、小白地叫他。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小孩的分上,他當下就咬死她。這麼俗氣的名字配得上他嗎?這段往事,他對誰都沒提過,被叫小白就算了,還被認成狗,這種丟臉的事他死也不會說。 傷好了之後,本想離開山谷,但既然受了恩惠,就得報恩,這是妖界一貫的原則,所以雖然不甘願,他還是決定跟她回去。她高興地抱著他跳來跳去。 之後他才曉得,她天生就不太聰明,雖然沒到傻子的地步,卻仍是比常人笨一點,常讓附近的孩子欺負,沒什麼玩伴,只有寺廟的住持和尚對她好些,還有幾個鄰人對她不錯,但終歸不是同年紀,她總是一個人玩。遇上他的前一年,陪著她的小黑狗死了,她哭得極難過,後來遇上他,才又有了玩伴。 一開始,他是極其不甘願的,只想陪她三、四年,待她大了、嫁人了,不受人欺負也就算報恩了,沒想到不到兩年,她就死了—— 那時他怎麼會不在她身邊呢?明明要保護她長大,結果卻成了這樣,這算什麼報恩? 他的手撫過她的發,輕輕歎口氣,一時間情緒翻湧,也不知心裡是怎樣的感受,感慨、難過、惋惜、自責全和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如果她真是失足落入井裡也就罷了,他還不會自責太深,只當她是陽壽已盡,但她讓人弄得魂飛魄散,怕是他惹來的禍端。她一個傻娃兒能與人結下什麼仇恨?定是因他緣故才遭此大劫。 活了千歲,從沒對人有任何愧疚之心、虧欠之意,現在全讓他領會了,心裡實在彆扭得難受。 「你要當鬼差就鬼差吧,我會幫你的。」他頓了下,又加上幾句。「你若願意,我也可以踢掉閻帥,讓你去頂他的位子。」 這時,睡在另一張床的方潔聽見這話,抽了下嘴角。這狐妖真是膽大妄為,這事還得稟明大人才是。 念頭才落,便聽見戚冬少冷冷地說一句:「你醒著吧,我有話跟你說。」 方潔明白他在跟自己說話,也沒再裝睡,起身看著他。 「等她醒來,你叫她到我這兒來,我親自教她法術,要收魂時再讓她去。」先前要教她法術,她偏不肯,只說要跟著方姊學,脾氣拗得很,還是直接讓這什麼方姊的說服她,省時省力,免得他一火大,把這傻丫頭打死。 「這事我得先問過閻帥大人。」她面不改色地說。 他冷哼一聲。「我做事可不需要他首肯,為免這傻丫頭鬧彆扭,每隔兩、三天我會讓她回來一次。」 話一說完,他便消失無影。方潔眉頭深鎖,在小魚身邊坐下,輕歎口氣。「唉……簡直就是瞎攪蠻纏。」她為她蓋好被子。「你怎麼就惹上這樣一個妖孽,以後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是福是禍還不知呢……」 第二天一早,方潔便打發小魚去跟戚冬少學法術,聽見這話,不只小魚,連常欣都嚇了一大跳,直嚷著為什麼? 方潔兩、三句就打發她們,說是閻帥大人的意思,小魚與戚冬少有師徒之緣,讓她去歷練歷練也好。 常欣激動地說:「不是歷練,是折磨!那個人是心理變態!」 「你不是說過他要報恩就讓他報嗎?小魚還能學點法術,說不定腦袋也會開竅一點。」方潔瞄她一眼。 常欣一時語塞,一會兒才說:「是沒錯啦,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那個人喜怒無常、自我中心,小魚跟他在一起只會被利用、受折磨。」 「是你被折磨吧!」方潔涼涼地又說一句。 常欣氣結。「方姊,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閻帥大人那邊。」方潔立刻道。「我也覺得不妥,不過閻帥大人既然答應,那我也無話可說,何況他也說了會讓小魚常回來。」雖然與閻帥共事的時間不算短,但她時常還是弄不清他真正的盤算是什麼。 「那種人的話能信嗎?」常欣握拳。 方潔瞥向一直不吭聲的小魚,問道:「你肯不肯去,小魚?」 她低著頭,扭著雙手。「我想跟方姊還有常欣在一起。」 「你看吧、你看吧。」常欣得意地說。 方潔瞪她一眼,雙手一指,把她嘴巴像拉鍊拉起來,讓她不能說話,常欣激動地揮動雙手。 「小魚。」她握著她的肩。「他跟你有宿緣,我雖不願但也沒辦法,閻帥大人自有他的用意,你明白嗎?」 小魚還是低頭不語。 「而且他也說了你可以隨時回來看我們,有任務的時候我也會通知你。」她摸摸她的頭。 小魚泫然欲泣。「我……知道了。」 「當鬼差可不是那麼容易,要堅強點。」她歎氣。「你不是很懊惱自己法術不好,才打不過虎精嗎?跟著他,你的法術會進步很快。」 「好。」她吸吸鼻子又揉揉眼睛。 「有什麼好哭的。」她取笑。「不是說了隨時能回來,你就當去上學,知道嗎?」 「嗯。」她又點頭。 「別揉了。」她拉下她的手,給她擦淚。「鬼差怎能哭?讓人見了會笑話的。」 方潔點了下常欣的嘴,讓她們兩個道別,常欣又是一陣鬼哭神嚎,不停臭駡那個心理變態。她瞧瞧時間差不多了,便讓小魚下去,戚冬少早已在樓下等她。 小魚拿著小包袱,雙眼紅通通地走下樓,常欣激動地拍打牆壁,只差沒在地上打滾。 「蒼天啊……這是為何啊……」 方潔冷冷道:「你又發什麼神經?」 「我激動。」常欣深吸幾口氣,嚴肅地看著她。「方姊,你老實告訴我,冥府是不是被黑道——妖道挾持了?」 方潔左手一比,把她嘴巴給關了。「還是這樣清靜。」 小魚來到樓下,難過地垂著肩,戚冬少走到她身邊,不悅道:「就這麼不想跟我在一起?」 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有氣,小魚怒目而視。「是不是你威脅閻帥大人?」 「我威脅他幹麼?」他挑眉。「是他求我收你為徒。」 本來憋了一肚子話要罵他,他一句就把她驚得語塞。 「我本來就打算教你法術,順便把你變聰明點,幫小白報恩,但你這傢伙一直不識好歹又不聽話,本來想隨便教你幾招就算了結此事,但是閻帥希望我認真教你、收你為徒,我也是很勉強才答應的,別以為只有你不甘願,我也不甘願。」 「既然都勉強,那就不要了。」她立刻道。偶爾跟他相處就受不了了,現在還變成師徒,不是自找罪受嗎?閻帥大人為什麼要答應嘛! 他瞪她。「偏要整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 果然是要整她,小魚氣得就要走人,旋即想起方姊已經將她交給戚冬少,心中頓時難過起來。 見她垂頭喪氣,他冷哼一聲。「怎麼,就這點骨氣?」他領著她到對街的魚羹店用早膳。 小魚不理他,逕自生悶氣。 老闆端上兩碗魚羹,還附上幾盤小菜,戚冬少瞥她一眼。「吃吧。」 「我不餓。」雖然幻化成人形時能吃東西,但她現在並不怎麼想吃。 「現在我是你的師父了,叫你吃你就吃,還是說冥府出來的人這麼不懂得尊師重道?」他訓道。 小魚瞥他一眼,不甘心地咕噥一句。「又不是我自願的。」 他假裝沒聽到,繼續道:「回去後就正式拜師,先叫聲師父來聽聽。」 「……我叫不出來。」她皺眉。 「本來想讓你後天回來跟方潔、常欣說說話,既然你這麼頑劣,我就不放你回來——」 「師父、師父!」她急忙喊。 他壓住笑。這傻妞,就不信治不住。「嗯……就勉強收了你這笨徒,快吃吧。」 「好。」她趕緊喝口羹,不忘問道:「後天一大早就能回來嗎?」 「你聽話就讓你早一點回來。」他吃口雞蛋。 小魚安心了些,連連點頭。 「這不是戚大夫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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