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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朗晴抬起頭,沒有絲毫愧色,反而得意道:“我可是準備很久,怕自己演得不夠生動。說真的,你可有瞧出什麼破綻?”

  “起初沒有,後來你倒在假山,才開始覺得你不對勁。”當她執意想去霍家堡看熱鬧時,他就生了疑心,不過當時並未多想,畢竟湊熱鬧也是人的天性。

  直到她接口上茅廁,卻倒在假山時,他才多留了幾分心眼,之後慢慢回想她先前的一舉一動,又找出一些疑點。

  謊言總是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掩著一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說不知梁婍是真是假,他不相信,但他不想在此事上多費神,先把來龍去脈問清楚比較重要,細節可以稍後再推敲。

  “還沒說到梁婍何以認定你死了,發生什麼事?”他問道。

  “她的資質沒有我好,對我生出怨心。”她露出哀傷之色。“不管我做什麼都錯,贏她,她氣我;輸她,她說我取笑她、看不起她,沒認真比賽……”她煩惱地抓抓鼻子。“到底要我怎樣呢?”

  “你何須在意她?”傅翌容蹙眉。“這種人滿口抱怨,錯的都是別人,不理便是。”

  她嗔他一眼。“我也不想理她——”她收口,神色不安。

  “怎麼?”

  “她也是可憐人,對我又有恩惠。”她煩心地倒酒,仰頭飲盡,隨即咳了幾聲。

  “喝慢點。”他拿走她手上的酒壺,為她倒了一杯。“接著說。”

  她握緊酒杯,盯著酒液上的燭光倒影。“也沒什麼好說的,都是些枝枝節節的摩擦跟爭吵,直到一年前……島上來了一個男人,他不知怎麼受了重傷,被沖到島上,梁婍很喜歡他,還說要跟他離開空空島,師父不許,說那男人不是好東西,她不聽,跟師父起了爭執……後來師父要我殺了那個男的……”

  他訝異地抬起眉。

  她啜口酒。“殺人對我們來說很簡單,一點毒藥就成了,我不肯,師父就自己動手,沒想到讓梁婍撞見……”她咬住下唇,跳過細節,直接說了重點。“梁婍對我跟師父的怨恨,一下爆了開來,對我們下了致命的毒藥後,帶著那男的離開了空空島,臨走前還放火把島燒了。師父為了救我,死在……那男人的劍下。”

  眼前是漫天大火、刀光劍影、尖叫、惡毒的話一下湧上腦袋,她的手開始顫抖,酒濺出杯外。忽然,一隻修長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將回憶留在遙遠他方,她發愣地抬起頭,對上傅翌容溫柔而平靜的眼眸。

  她的心慢慢平穩下來,與他在一起總是很安心,令她不自覺地貪戀這份溫柔與寧靜。

  “頭又痛了?”他低聲詢問,手指撫上她的眼尾。

  她眨了下眼。“嗯……想到就會痛,從由太陽穴蔓延到後腦,一點一點扯著,慢慢扭緊,頭髮好像要被拔下來。我根本不想找她,但是我必須為師父做點事……”

  “我明白。”他的手輕輕按柔她的太陽穴。

  朗晴又眨了下眼。他的手指溫暖舒服,力道也恰到好處,貪戀了一會兒他的溫柔後,她才輕聲道:“我好多了。”

  她端起酒杯,吸吮一口。“他說他姓傅。”

  他放下酒壺,輕聲道:“傅?”

  她頷首,將酒杯放回矮幾上,偏頭看他,雙眸映著閃動的燭火。“跟你同姓,是不是很巧?”

  他的眸子沒有一絲溫度,定定地看著她。“是很巧。”

  “你知道他說什麼嗎?”她的手撫過杯緣。“他說師父心理不正常,不是好人,所以他幫我殺了師父,是對我的報答。”

  她吞了口口水,揉著眼角。“他說他叫傅翌容。”

  風在窗外吹來,吹滅一盞燭火,暗影浮動,他冷厲的聲音像刀子刮了過來。“我沒去過空空島。”

  她第一次聽奧他如此寒冷的聲音與表情,莫名地讓她笑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笑便無法遏止,連眼淚都擠了出來。

  她的反應讓傅翌容困惑,他澀聲道:“你在開我玩笑嗎?”

  她搖頭,抹去眼角的淚。“我說的是真的,他說他叫傅翌容。如果師父不正常,他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嗎?”

  他彈了下手指,點亮角落的蠟燭,她開心地拍手。“厲害。”

  “他長的什麼模樣?”傅翌容沉聲問。

  “不知道。”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那時候我的眼睛看不見。”

  他皺眉。“為什麼?”

  “製藥時不小心傷了眼睛,不過我知道你們不是同一個人,聲音不一樣,味道也不一樣。”她又倒杯酒。“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了。”

  “別喝了,小心明天頭疼。”他按住她的手。他曉得她想忘卻、麻痹自己,可猛灌酒對身體只有戕害。

  他雖不喜歡她哭泣,不喜歡她露出哀傷的神情,卻更不願她以酒壓抑自己,醉生夢死,泡在酒缸裡只會讓事情更糟。

  “不會的……”

  “聽話。”他的聲音淡淡的,眼神卻很堅定。她難過時,他能陪著她,慢慢地她便能忘記過去。

  他暖暖的聲音與溫和的神情舒緩了她緊繃的情緒,她點點頭,說道:“好,不喝了。”

  他唇畔漾起一抹微笑。“喝茶吧。”他將茶水倒進她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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