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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她慢慢走進房裡,將託盤放在桌上,託盤裡放了一大盅還在冒著熱氣的玉露粥。

  「那你……聽了多少?」雁鳴飛小心翼翼地問。

  「差不多都聽到了。」緹兒聳聳肩。

  「鳳棲,你怎麼不提醒我一聲,說緹兒就在外面?」他對何鳳棲埋怨道。

  他原來不想讓緹兒知道太多,怕她會太過擔心的。

  然而,何鳳棲卻有不同的想法。

  「緹兒知道狀況也好,讓她有個心裡準備,免得日後又像今天一樣嚇到她。」

  「可是……」雁鳴飛皺眉。

  「這丫頭性子倔,從小就不愛哭,今天是我看過她流最多眼淚的一次,她是真的被你嚇壞了,難道你沒有責任要好好安慰她嗎?」何鳳棲拍拍他的肩。

  「我……」

  雁鳴飛望著緹兒,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緹兒那雙因為大哭過而顯得有些微腫的杏眼,此刻變得深幽幽的。

  「我先離開了,你好好跟緹兒聊一聊。」

  何鳳棲知趣地起身,將房間讓給他們兩人。

  兩人對望了好一會兒。

  最後,雁鳴飛向她招招手,要她坐到床邊來。

  緹兒慢慢走近,在剛剛何鳳棲坐的位置坐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雁鳴飛想了一想,決定從頭說起。

  「七歲時,我和我娘同時被人下毒,我娘拚著命向我舅舅托孤後就毒發而死了。我本來也應該毒發身亡的,但也許是我服下的藥量較少,加上我舅舅即時施藥、施針把毒壓制住,所以我的命才能延到現在。」

  緹兒一聽,忍不住震驚地睜大眼。

  「是什麼人這麼心狠手辣,連七歲幼兒都下毒手?」

  「我生長的地方,是最黑暗的吃人世界,就算是至親手足,反目成仇、自相殘殺的事都時有所聞。」

  「為什麼?」她倒抽一口氣。

  「在那個地方,自保的唯一一條路,就是權力。有人為自保而奪權,行人為欲望而奪權,不管是哪一種,血緣親情是完全不容的。」他的眼神有些悲哀。

  「可是,你舅舅不是伸出援手救了你嗎?」

  「是啊,他為了親情而伸出援手,抱著中毒的我連夜逃難,過盡顛沛流離的日子。為了化解我身上的毒,他必須四處奔走、尋找藥材,又要擔心是否曝露了行蹤,最後在三十五歲那年,滿頭白髮,積勞而死……」他的眼神有些悲哀。

  緹兒的眼眶又開始泛紅了。

  平常看他一副斯文閒散的模樣,從來不知道他竟曾度過如此坎坷的歲月。

  「你的醫術那麼高明,像紊兒和楚公子曾經受了致命的傷,你都能把他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為什麼對自己中的毒會束手無策呢?」

  「天下之間,珍藥奇毒何止千百?我舅舅當年是天下知名的神醫,但費盡心思,花了十年時間,還是無法化解我身上的毒。我的醫術盡傳自舅舅,他花了十年解毒,我現在也才花九年,還不算太遜。」

  「回去找害你的人,逼問他用的是什麼毒,不就得了?」

  「如果能問的話,早就問了,我還用得著在這裡悲情地忍受毒發,並且日夜不停地試毒試藥嗎?」

  「可是……下毒殺人,不必賠命的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在江湖中,也有江湖的規矩啊!」

  「現在那人的權勢無人能及,就算有人懷疑是那人所做,也根本沒人敢質疑一聲。我中的毒十分棘手難解,可見當初下毒的人絕對是要致我與我娘于死地,如果去問了,那就表示我還活著,恐怕到時整個『煙波閣』都會被牽連。」

  「誰的膽子那麼大,敢動我們『煙波閣』?就算是皇帝老子,見了咱們的閣主,都得要讓三分的耶!」緹兒下信地撇撇唇。

  「皇帝的權勢雖大,仍然有人的權勢比皇帝更大,連皇帝見了都要敬畏五分。」

  「那……那怎麼辦?不能問,也找不出毒,就只能這樣子拖著嗎?」

  她的眉頭攏得高高的,顯得十分憂慮。

  「沒錯,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地試毒試藥,也許哪一天,就能誤打誤撞地化解毒物了。」

  雁鳴飛無奈地聳聳肩。

  緹兒咬唇不語,過了好久,她突然豪邁地拍拍胸脯說:「以後,我也來幫你!」

  「嗯?」

  「你不是說要教我醫術嗎?你好好教,我好好學,兩個人一起努力,也許很快就能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對不對?」

  「緹兒,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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