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絹 > 宰相端把焦尾琴 >


  綠芽面色一整,翩翩然走了過去,調整好最舒適的姿勢,優雅地撫上琴弦,開始彈奏──

  在此之前,傅霽東十分擔憂自己真是著了這小丫頭的道兒,不但費了半天的光景全是徒勞,還多了個愛撒嬌胡來的結拜妹子。

  但當她一撥動琴弦,那令他顫動不已、有如上等玉石琉璃般剔透的純淨樂聲,便將他心中所有疑慮一掃而空。

  怎麼可能……會有如此透明、絲毫未沾染俗世塵味的琴聲?!他雖然不懂音律,但也能清楚地聽出這樣的樂聲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再得的。

  一曲彈罷,傅霽東仍緊閉著雙眼,還無法由深深的感動陶醉中抽出身來。

  「怎麼樣?大哥。」綠芽雖對自己的琴藝極富自信,依舊有些忐忑。「我的琴藝……夠份兒見見你那把名貴古琴嗎?」

  「嗯,夠了。」他睜開眼睛,眸中是毫不掩飾的讚賞驚豔。「如果連你都不足以碰那把古琴,我想這世上,應該再沒有比得過你的琴師了。」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我什麼時候可以碰碰它?」

  綠芽大喜,立即沖過來拉住他的手臂追問,那副興奮雀躍的模樣,與她方才彈琴的穩重沉靜,簡直判若兩人。

  「不急,我總得跟你四季樓的鴇娘談談吧?否則不吭一聲就把你給帶走,人家還不以為我是大淫賊嗎?」傅霽東摸摸她的頭,緩聲說道。

  要是讓朝中那些見過他疾言厲色、卯起勁兒來批評種種不公的大臣,親眼目睹他這一刻柔軟寵溺的表情,肯定會讓一堆年逾半百的老人家嚇到作惡夢……

  他自嘲地笑了笑,卻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想要疼惜她的衝動。

  「是噢……」她失望地噘了噘嘴,但隨即又振奮起來,扯著他起身。「那咱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去跟夫人說呀!」

  男人嘴邊噙著一抹笑,以自己亦沒察覺的縱容神情,由著她揪著他的袖子步出廂房外。

  「四季夫人不在?」傅霽東瞅著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態度不卑不亢。「敢問夫人何時回樓?在下有要事相談。」

  「查公子,夫人不在,樓中大小事務皆由小的處理,您告訴小的也一樣。」管事奉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恭敬道。

  「是嗎?」傅霽東試探地瞥了綠芽一眼。見她點頭,他有些抱歉地道:「綠芽兒,你能先回剛才的廂房等我嗎?」

  「噢。」雖然不甚甘願,但她終究還是噘著紅唇兒,乖乖出去了。

  「查公子有何指教?」待綠芽關上門,管事等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她離去的腳步聲才謹慎地開口。

  「實不相瞞,前些日子在下得到一把佚世許久的珍罕古琴,欲尋找一名琴藝高超、足以彈奏這把琴的樂師來保管動用。」傅霽東一邊說明,一邊暗中觀察著管事的表情。

  「也就是說,您想替綠芽姑娘贖身?」聽到這裡,管事便會意地接下他的話,並微微一笑。「查公子贖回綠芽姑娘,只是單單為了那把珍貴的古琴?這還真是一樁風流韻事啊!」

  「當然不單如此。」想起兩人相識的經過,傅霽東歎了一口氣。「我在茶樓和綠芽姑娘結識,當時在下並不知道她是女兒身,便與她結了金蘭。既然在下於神前承諾要如待親手足地對待綠芽兒,即使她的琴藝不甚特出,在下也得贖她出去。」

  管事笑著點點頭,沒有搭話。

  他識人無數,一眼就看出這位查公子為人正派謙謹,舉止打扮處處風雅高貴,鐵定不是普通人物,綠芽兒跟著查公子絕對是吃不了虧的。

  「有您這番保證,相信四季夫人也會欣然同意,讓您將綠芽姑娘帶回去的。」管事欣慰地道。

  「不敢、不敢。」看得出四季樓上上下下都很疼愛綠芽,傅霽東打從心底感謝那位未曾謀面的奇女子。「綠芽兒能出落得如此純真無邪,在下實在感佩夫人的費心教養。」

  「不敢當。」管事說著,突然像是想起某件事,蹙起了眉頭。「這個……查公子,您應該不急著要將綠芽姑娘帶走吧?」

  「怎麼?」傅霽東瞅著管事那略顯為難的神情,不由得挑了挑眉。「我不能即刻帶她離開?」

  這怎麼叫他不感到焦急呢?現下他不在宮中,雖然也能靠著探子和隨從捎來的消息得知並處理國家大事,但他一日不在朝中,內心就一日不享安寧啊!

  「是這樣的……」管事堆了滿臉的歉意。「對咱們夫人來說,綠芽姑娘就像是夫人親身所出。這親女兒要離家,總要當面跟為娘的叩謝道別一番,此乃人之常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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