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絹 > 花公子以身相許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我一直在給梅大哥機會!我一直在給梅大哥機會!」牡丹一邊笑,一邊吼:「可是你一再的辜負我!辜負我!憑什麼?那個女人憑什麼得到你的寵愛!而我不行,我卻不行!」

  梅崗喘著氣。「牡丹,你不要這樣……」他很震驚,為什麼印象中可愛的妹子會變成這副閻王的嘴臉?

  「十年前,你被下流放令,就是活該!桃歡應該要再多下一點石榴蜜,讓你連抵抗都沒法抵抗,死在那群雜黃鬼手下最好!」

  又是一記震撼!轟得梅崗胸口劇疼。

  他在家鄉最親近、最信任的兩人,竟然是讓他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

  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奉命駐守荒界邊境前,牡丹以餞別為由邀宴,親人的邀宴,他完全不懷疑……原來他就是這樣,莫名地食入了那會讓人情欲大發、得不到滿足便會虛軟無力的石榴。

  結果,荒界的雜黃鬼大舉入侵,吃了好多花妖,自己的身體也被弄枯一半,生命垂危,最後竟還要承受華帝嚴厲的判決——流放,終身不得回華境。

  如果他沒遇到慶蒔,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

  他痛到無法思考、無法回應,他不敢相信,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愛牡丹?那麼桃歡呢?他的弟弟,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我不給你機會了,我要殺了你,而且我要讓你很痛苦地死……」牡丹又抽出第二支毒刺,在梅崗的頭上舉得高高的,她得意地尖笑道:「告訴你,那個女人也死了!桃歡已經殺死她了!你再喜歡她,也保護不了她!」

  梅崗倒抽一口氣,猛地一震,全身開始發抖。

  慶蒔!慶蒔!他咬牙,在心裡呐喊著,並用這股呐喊的力量凝聚了真氣。

  他們仇恨他就算了,怎麼可以去動那個小傢伙?怎麼可以去傷害那個善良的小傢伙?

  他看到了慶蒔的眼淚,他聽到了慶蒔的哭聲……一股椎心之痛,整個貫穿過他的身體。

  他仰天怒吼一聲,手重重地往石台一打,真氣穿透了這三層石磚,透到了土地裡,喚發起藏於深處的生命力量,石台開始搖撼,牡丹還沒反應過來,石台裂開了大縫,縫中竄出了一條又一條的粗藤,像靈活的大蛇朝牡丹擊去。

  牡丹尖叫閃避,最後還是被活活逮住,她恐懼地看著披散著亂髮的梅崗,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看到他的眼睛正透著紅光,直直地盯住她,牡丹覺得綁住自己的粗藤越絞越緊,她快要窒息而死了,她又哭又叫,慌亂地求饒:「饒、饒命啊!梅、梅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是牡丹啊……牡丹啊……啊——」

  梅崗不為所動,粗藤繼續絞著它的獵物。

  就在此時,圓月來到了園丘正中央,石磚上射出一道環型亮光,與圓月產生對應,接著圓丘上就大開一窟圓洞,金光四射——蝕洞打開了。

  這金光刺痛了梅崗的眼,終於聽進了牡丹的尖聲求饒,而更讓他震驚的是,他感覺到……他一直很在乎、很關注的那股氣息,不見了,消失了……

  慶蒔,那個小傢伙——

  他痛苦地閉上眼,仰天長嘯,那粗藤就甩著牡丹,將她給扔進了蝕洞裡。

  他對著那蝕洞瘋狂地喊:「再出現、再出現,我就殺了你!殺了你!」

  他蹣珊地走下石台,卻突然乏力,整個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夾竹桃的毒液侵入得好深,他的呼吸越來越不順,神智不清、視線模糊……

  同時,他更加感受不到慶蒔的氣息,慶蒔不見了、慶蒔消失了……這讓他像野獸一樣,哀叫了好幾聲。

  最後,他咬著牙,猛力地把那根毒刺給拔了出來。

  他覺得有好幾百年的真氣,就隨著這一拔的動作消散殆盡,都給吃進了夾竹桃的毒液裡,但他不管,他管不了自己,他只想回去好好地看看慶蒔,看看她到底怎麼了……

  他的慶蒔,他應該要好好地守著她的,他怎麼會讓那小傢伙一個人待在家?

  梅崗就在這樣的自責中,跌跌撞撞地趕回那米市胡同。

  蠻子門一推開,梅崗癡傻住了,月光下的影壁,攀滿了腐爛的牽牛花。

  他繞過影壁,沖到垂花門,又是一股噁心的腐味襲來,他一看,呼吸更喘,因為激動,腰部的傷更痛。

  菊花、杏花,全部爛得跟泥巴一樣。

  是菊花,好胖的菊花,他聽到慶蒔滿足地說。

  還有杏花,它的顏色和你的一樣白耶!梅崗,他聽到慶蒔第一次笑得像孩子一樣天真開朗。

  可現在,他給慶蒔的一切,全部都毀了、毀了……

  「不可以、不可以……」梅崗急得哽咽了,慌亂地搖頭,甩去腦子裡不祥的念頭,他趕緊放聲大喊:「慶蒔!慶蒔——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慶蒔——」

  他搖搖晃晃地尋到了內院,往那廂房走去,湖裡的水濁得像糞池,湖畔邊的梅樹枯得像大火後的焦木,但這些景象,都沒有那廂房來得恐怖。

  梅崗先看到,他摘給慶蒔一夜好眠的香花瓣,散了一地、爛了一地,地毯上積了一灘烏黑的死水,他發著抖,走了進去。

  然後,他終於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兒,癱在那窪死水中,梅崗愣了好久,久到月亮移動了位置,微光照進了廂房裡,把那小傢伙的臉照亮了。

  梅崗看到臉色蒼白的慶蒔,半張著眼,正望向自己。

  她望著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仍是死白著。

  她沒有對他笑,沒有對他罵,只是僵著臉,看著他。

  連呼吸的伏動,都沒有。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