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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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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汝音隨著裕子夫爬過幾座草嶺,來到一處視野更遼闊的大草場。待在那草場上可以看到連綿的黛色山脈,被充沛乾淨的陽光一兜罩,輪廓、棱線都隨著光影的分配清楚地顯現出來。 山看似很近,彷佛跑個幾步就到了,但這座橫互在禁國、牡國邊境上的大山,守護禁國百年,牡國軍隊始終橫跨不過它,它的巨大深遠不是眼睛所能判辨的。 汝音看到草坡上擺了食籃,還鋪了一張氊子。坐在那兒可以看盡那山脈,彷佛被天地所保護,有一種很愜意的安心。「老方和弦子呢?子夫。」 「我聽到腳步聲了。磬子。」裕子夫笑著說。 「我只聽到風聲。」 忽然一股力量往汝音後方撲來。汝音嚇了一跳,往後一瞧。 「弦子,你嚇壞我了。」汝音又驚又喜,她也看到後頭跟著笑呵呵的老方。 「你們竟然和你爹一塊蒙我。」她插腰佯怒地說。 「爹爹說要給娘驚喜的。」弦子趕緊解釋。「而且娘不是常跟我說嗎?要多幫幫爹,爹爹眼睛不便,有要求都不可以回絕。」 「所以你爹就是用那個肥燕風箏收買你的?」汝音看到女兒手上拿著一隻以紅為底的鮮豔風箏,了然的說。 弦子趕緊把手上的風箏藏在身後。「這是爹爹剛去市集,他自己要買給我的,我可沒要……」她急著將錯攬給她爹爹。 裕子夫也就把錯給攪起來。「是我買給弦子,她幫了我很多忙。」 弦子松了口氣。 裕子夫說:「老方,帶弦子去放風箏吧。風起了。」 弦子快樂得手舞足蹈,拉著老方奔下草坡,到那平野上放風箏。 「你們真合得來。」汝音笑著。「像難兄難弟的朋友似的。」 「磬子,過來坐吧。」裕子夫牽著汝音的手,慢慢摸索著來到氊子上。 「你們每天偷偷摸摸都在做些什麼?」汝音好奇地問。 「你沒吃早飯,餓嗎?」裕子夫沒回答。 「餓。所以更想吃吃看你們備了什麼食物。」 裕子夫打開食籃,拿出一碟一碟的小食。 汝音瞪大眼,笑得好開心,念起一道道菜名。「酸菜梅魚,燒雞,豆腐箱,雞茸蛋。啊——還有荷葉飯!」都是穰原的家鄉菜。 汝音打開荷葉,裡頭飄出香暖的糯米香。那是故鄉的味道。 「怎麼會有?自己煮的?」這些菜地道得讓思鄉人想哭。 「鎮上有個在婺州待過的人,我托他燒的。」汝音的笑聲讓裕子夫的笑容更溫柔。 「怎麼了?」汝音問:「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豐盛?」 「你猜猜,磬子。」裕子夫難得俏皮地反問。 「我的生辰不是今天,你記錯了,子夫。」 「我記得你的生辰。」 「我也記得你的,不是今天。」 汝音想了一下。「弦子的嗎?再過幾天就是弦子的。」 「弦子的我們會另外幫她慶祝。」 汝音皺眉繼續想,沉默了好久。 「真想不到?」 「對。」 「你或許不記得,但那天對我真的很重要。磬子。」 「不可能,重要的日子我都記上了。」 他深深地說:「磬子,今天是你那年心不甘情不願嫁給我的日子。我這一生會永遠記得那天。」 汝音愣住。 裕子夫笑著。「我記得那天晚上,你不想討好我,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看得到竹林和月亮的窗邊。」 「我,其實想和你說話。」 「怎麼可能?你都……」 「磬子想說我也是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汝音羞窘地嗯了幾聲。 他笑了笑。「那時我想問你,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想知道?」 裕子夫的臉紅了。「因為你的模樣很美,我想知道是什麼事讓你那麼美。」 汝音輕輕地握上她丈夫的手笑問:「你想知道嗎?」 「當然。」 「我那時在想隔日的第一餐早食,我這個新婦該替你這個丈夫煮些什麼。」 裕子夫聽得認真。 「不是說妻子的武器就是她的手藝嗎?我在想要煮些什麼,才可以化掉你臉上的冷漠。我雖然是聽從父命嫁給你,可我還是希望可以和你……」 忽然一陣大風吹起,汝音的髮絲吹進眼裡,她的話因此被打住了。 裕子夫的大手替她撥開髮絲,他有些急切。「繼續說,磬子,繼續說。」 「可以和你快快樂樂,恩恩愛愛地度一生。」 裕子夫笑了,他眼裡的濕潤更加閃爍。「好巧。我也那麼想過。可都怪我把你逼開,害咱們繞了那麼多圈,才走到這一步來。」 說完,他的手略微顫抖地伸進袍子裡掏著東西。 汝音屏息等著。「自從我聽你父親提過空桑的習俗之後,便一直很期待可以收到你繡制的甘苦囊。可是你……不,是我自己的關係使你遲遲不願給我……」 「你……原來你很早就知道那習俗了?」汝音有些驚訝。 「提親時,你父親就說了。」他伸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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