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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好,我說。」他的聲音平板冰冷。「在我眼裡,妻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孕後代。」

  汝音愣怔住。

  「所以保護孩子是你最重要的事,比你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汝音的腿發麻,好像快站不住了。

  「你這是什麼話?」她瞪大著眼問他,然後無法克制地激動大叫:「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裕子夫不再說了,那淡漠的神情好像在不屑她這自作多情的激烈。

  被他的表情這樣調侃,汝音好像看到幻覺。她看到了裕子夫曾經敞開心扉,對她笑得好真誠,曾經看到他的眼佈滿感動的水氣,很深情癡戀地望著她。她有多喜歡他那樣美麗的眼眸這般望著她……

  可為什麼現在,她覺得那些打動她的心的表情,竟然就像是面具一樣,一樣的虛假、冰冷……

  她無力了,方才的激動費盡她所有的力氣。

  「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她坐在榻上,垂著頭喃喃自語。「那……這段日子,我們……算什麼呢?」

  裕子夫安靜著。

  汝音抬起頭來。「你說啊。你說啊,我在聽啊。」

  他還是不說話。

  「你說你的真心話啊!」汝音想吼,可哽咽破碎了她的聲音,她只能低嗚地叫著:「你是這個家的主人,什麼事都是你能掌握的,你要趕一個人都那麼容易了,要傷一個人還要這麼膽怯嗎——」

  裕子夫漠然地看著她。「對,如你所想的,如你所想聽的……」

  汝音想鎮定,可四肢都在發抖。

  她現在才知道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仍像琉璃、瓷品一樣,那麼的脆弱,一碰就碎了,根本經不起動盪。

  這樣的感情,怎能患難與共?又怎麼能白頭偕老呢?

  她想要放棄了……

  「是為了孩子。」裕子夫說了出來。

  汝音笑了一聲,眼淚掉下來。她放棄了。

  她笑著說:「好啊,子夫。我就去穩城,我會在那裡把孩子生下來,如果到時你還平平安安的,你把孩子接走吧,然後……然後你可以……可以……」

  她痛苦地吸了口氣,硬逼自己要平靜地說完。「你可以把我休了,去找另一個識大體的姑娘,作你的清穆侯夫人。」

  裕子夫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汝音覺得他好厲害,為什麼世上會有人的表情能如此堅硬的,連一絲感情都滲透不了?

  她自嘲地又笑了幾聲。「也對,你從沒說過你愛我。」

  那雙青色的眸子仍是平靜無波。

  「你只說你心裡有我的位置。」她擦著眼淚。「我現在明白了。」

  她苦笑著。「那個位置之所以會有我,完全是因為孩子。」

  「沒錯。」裕子夫終於開口,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汝音站起來,開始收拾這間臥房的東西。

  裕子夫止住她的動作。「你別動,一會兒我叫人收——」

  忽然像是洪水瞬間爆發潰堤一樣,汝音尖叫了一聲,甩開裕子夫的手,打了他一巴掌。

  裕子夫震住。

  「不要碰我!」她呐喊。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崩潰的汝音。

  「我走,我會走!」她搖著頭哭喊:「我再也不喜歡這座城市了,因為這座城市有你,你弄髒了這座城市,弄髒了我的回憶,我不會再回來了!」

  汝音捂著臉,奪門而出。

  外頭的老方與婢女們想勸拉她都沒辦法,只能任她將自己鎖在繡房內,乒乒乓乓地胡亂收拾著東西。

  老方不知所措地看著裕子夫。

  裕子夫也面露疲憊地看著這從小看他長大的總管。

  他無力地說:「看好她,老方。」

  「爺……」

  「照我們說好的。」

  老方難過地應著。「是。」

  「把門關上。」裕子夫掏出煙管,坐在汝音的榻上揮揮手。「讓我靜靜。」

  老方歎了口氣,依言照作。

  臥房裡回復安靜,方才的爭吵聲,讓人有一種虛幻的感覺。

  裕子夫看著燈燭篩下的自己的影子。

  他又拿起煙管端詳著。

  色澤溫潤的翠玉煙嘴,還有鮮豔討喜的吉祥結。他專注地看著,像在看它們最後一次的認真地看著。

  看得眼睛都痛了起來,痛得止不住眼淚。

  最後他將那煙嘴,從煙管上拆下。

  然後緊緊地握在掌心裡。

  給你!是我的心意。快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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